朱剑：石油世界（11首）

【朱剑的诗】

石油世界

哪儿都一样
每个国家
最富的人
他们用石油
炒菜
蘸面包
做爱时
给情人的阴道
做润滑剂

明天提前一天来临

我从沙发上蹦起因为我看见明天
像一辆失控的卡车提前一天来临

我来不及叫醒其他熟睡的人
眼睁睁看着他们少活了一天
更惨的是超市里那些新鲜水果
还没有上架就腐烂在我的胃里

因为杀人犯已被关进监狱里
所以那起谋杀并未发生
因为已经拿到了确诊书
癌症患者根本就没有去医院

去赶那班早已开走了的车吧
哪怕它正在后面气喘吁吁追你
至于昨天被踩扁了脚后跟正在
呲牙咧嘴喊痛谁也没空去关心

彼岸

人一死
身体就凉了

别担心，等到了那边
回一下锅就好了

排队

人
人
人
我不明白为什么
总有那么多人排在我的前面
那么多我不认识的人
今后也永远不会再见的人
难道你们出生就是为了
有这么一天排在我的前面
你们为什么不生活在其他地方
你们为什么不在家带孩子
你们为什么不在公司加班挣工资
你们为什么还没有被警察抓走
我真厌恶你们
到处都有你们
我不得不忍受你们
但后脖子上那颗苍蝇般的黑痣
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呀
——我转过头去，哇
我的后面
人
人
人

头

把头交给思想
把头交给欲望
把头交给理发师
把头交给一个人的怀抱
把头交给另一个人的裤裆
把头交给鬼头刀
把头交给腐烂
把头交给历史
把头交给老师
忙碌的头
走穴的头
飞翔的头
跳槽的头
乒乓球的头
你朝脖子上摸去
时有时无的头

牙

自从医生在我的牙龈上
割了一小刀后
那颗牙终于
穿越肿痛
长出来了

接下来
每一天
它都在长
穿透我的嘴唇
它继续长

它锋利无比
你没看见吗
我吃饭时
它碰得碗叮当响
你没听见吗

博物馆里
那些骷髅头上的牙
每天也都在长
导游难道没有
告诉你们吗

吃虾

“从虾的
蜷缩程度
可以判断它
是否新鲜
嗳，说得对
虾头和虾尾
挨得越近
就越新鲜！”

“为什么？
——很简单
它疼嘛
你想想
往油锅里
那么一趟
还不疼得
蜷起了身子
死的
不会疼
嘿嘿
你别缩着呀
赶紧吃
这个
新鲜着呢！”

冰冻的草莓

那些
生活的艰辛
与内心的挣扎
我已不愿再写出

不过，也许，你们喜欢
吃过冰冻的草莓吗
将最饱满的一颗
放入口中
它疼得醒过来
在舌尖上不停颤栗

烟灰缸

过了很久
他才看清楚
她送给他的
烟灰缸
是心形的
当时
他摁灭烟头的动作
异常轻柔小心

无话可说

我厌恶
对任何人的死
都漠不关心的人
我更厌恶
对任何人的死
都沉痛哀悼的人
但后来一想到
他对自己的死
什么话也说不上
我也就闭上了嘴

根

他们赞美
一批远古的文物
说那就是民族的根

我脱口而出：
你摸到它时
它勃起了吗

请原谅
我理解的民族之根
只能是男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