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雨诗歌欣赏︱老月亮（外27首）
宋雨，北疆人。祖籍青海。2008年开始诗歌练习。2009年获突围诗歌奖。作品见《汉诗》《金台诗刊》《新世纪诗典》《被一代：中国诗歌十年档案》等。第一次发表作品《九月诗刊》2008年玖、拾期合刊。著作品集《我听我说》。
月亮花
仲秋夜的月亮出现在蓝宝石天上。
谁都没发现，它是怎么在那儿的。
一顶草帽在阿尔泰山上悬着。
那又是谁的脸庞。
十七条辫子的阿依古丽呀。
无论如何，都能看清她自己。
月光在一只旧靴子里。她的睫毛，一排幼松。
她像椒盐巴旦木、她像开心果，她奔跑、她祈祷、她爱着恨着死去，都抱着她的小猫——小阿依古丽。
我们老了
一起变老
我是多么多么地乐意
当你老了
会有多老
我的野百合一样的小嘴
喊你“亲”
你说“啊”
这呆子
你忘了我是你的宝贝。
羊群
绵羊在山顶像最大的雨滴戴着花环
草深到巴郎仔的刀把子那儿了
奶酪
长了绿毛的
奶酪，真想咬上一口
让我的心也绿茸茸的新鲜快活
老月亮
你看一条
树上的蛇
诱惑人类
看绫罗绸缎
针脚细密
看战争
口衔桃花
看一匹马
的生与死
草原辽阔
炊烟浩荡
看一个女人七老八十忘不了她的旧情人
白蜡树上站满了麻雀
你的脸上泪流满面
花儿
那么多鲜嫩的花瓣
都葬在哪里了
这么大的冬天雪花只落了一小片
阿嚏
阳光很轻
落在水里像羽毛
她坐在窗台上吃葡萄
讨厌，不讨厌
不讨厌，讨厌
她说：阿嚏！
你这个小马驹
十一月
今天是四号
她买新鲜的牛奶
慢火炖着
她看屋顶的太阳
像刚打出来的馕
有点烫手
在十一月
冒着热气
挤羊奶的女人
驮队经过这里去萨尔胡松牧场
牧羊人说
那里有越冬的草料就是缺一个洋缸子
帮他做奶疙瘩
她问“谁挤了你的羊奶。”
老屋
老屋的西边是两棵柳
东边是一条河一座桦林
老屋里有父亲母亲
我的十八年
之后，它只剩残墙了
之后，它只剩地址了
伙伴们
我想起你们
活着的
离开的
我就站在了太阳底下
穿着洋衫子
碎花花长满身
钻进了月亮地里
母亲叫乳名的声音
此起彼伏
今天
我也想喊一声
却怎么也找不着
你们藏身的
地方
麦子
下种的时候泥土清香
煨了一个冬天的锅盔揭开了锅盖
太阳花
望着它的时候太阳是羞涩的
它让园子普遍的红了亮了
找不到一处阴影
阳光很好的午后
在阳光很好的午后
他整理好行装和我的啰嗦
一只猫一样依着门送行
回头望我的茫然的眼神很深像井
像要把我照在他的忧郁里
带进之后的三百多个时日
侧身而下的样子让我的思念
长成了草籽绿了一路
不能想啊
乳汁会流满衣襟
羔羊卧过的草会被雨水打弯
遍野的岩石会分化成滚烫的沙
虚空的日子
今天不是好天气
不是好天气的一天，心怀疲惫
被锣鼓声惊醒的日子
一天没有听到鸟叫
我在一碗清汤里撒了香菜叶
很久以前，我们一人
背着几个鸡蛋过六一
夏天穿的白球鞋
第二年就小了
后来躺下起来几回，天就黑了
天黑以后，万物都在生长
天黑以后，眼睛犯困
老师还在絮叨
红领巾是红旗的一角
是被烈士的鲜血染红的
后来，我成为了妇人
我不爱戴项链，脖子上空荡荡的
连吻痕都没有。
话里话外
我的亲人们说
他们最近没有出远门。
姑家的人，姨家的人
都平安。“哦”
我说，我放心了。
就像他们曾经放心了我一样。
我说，厥蔴我还没有吃呢
那里的格桑花开了吗？
他们说，孩子
今年这个春天，树都是倒的
看啥，啥不像。
嘀嗒
这雨，下着愁
如果有屋檐
就是嘀嗒。是一种静谧的声音
是时针不停地转动
是雨花牵挂着野蔷薇
是微小而不可预知的错
擦亮了窗台。打湿
刚刚露头的心跳。墙根下
两个石头剪子布
的小蚂蚁。
麻雀
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
在十二月的早上
隔着玻璃，它有点惊慌
我不是那个撒一把米，躲在木桩后的红头绳
你也不是从烟囱上飞下来啄碎麦粒的旧时光
它拍着翅膀发出简短的问候
它也看到了我的慌乱。
什么花不再开
苹果，花谢了，海棠花开
李子，花谢了，草莓花开
韭菜花，谢了，洋芋花开
葱花开败了，锅底凉了
炉灰堆在炉膛下。
叫春
阳光雪片一样落下来
然后窗台亮了
远处积雪旁一小片绒绒的小草
然后猫咪醒来
双眼发绿
然后半天不言语
冬天的河
河水冻结了
依然水一样纯净
喜鹊落在柳上
不停地喳喳
河是蓝的
河是蓝的
水是蓝的呢
娃娃们都知道
苍蝇之歌
昨天的一小节雨
很轻蔑地路过了这里
所有湿了的
已经干了
唯有我晒的圣女果
就要干了
却又湿了
太阳正在使劲地
打铁打铁
如果天气突然降到零度以下
燎毛味会不会
打滑。嘿嘿
一定会摔断几只
苍蝇的小蹄子。
静物
我于窗外只是一尊塑像
窗外于我
已是一面墙
玻璃是唯一的见证人
感谢它的透明
让我的眼睛
看到了
天空下的积雪
和积雪下
搏动的暗流。
梦见了你
梦见了你蓝色的上衣
微侧的身子和手，洋溢的笑
你离我只有一步之遥
在有阳光
有空气的地方
我梦见了你向河边走去，你一直没有拉我的手
一只野蜂在树梢上
这绿多美
这样摇晃着
花儿
刺玫花
刺玫花
友人折来插在了清水中
两天了
还是栩栩如生的样子
仿佛，我就是它的园子
就是它的土壤
就是它心爱的那个人，它不得不
美丽地开着
在套索的外围
你好好地想想吧
小心安拉惩罚你
那时候TH那么喜欢你
你还不要他
你真的错了，傻丫头
太阳每天不停地画着圆
一千多个圈已经套上了我的脖子
（他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他的脖子）
现在你再好好想想吧。我等你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一个小时？一分钟？
三十年以后
如果我先走了我也等你
想通的时候你就来了。你说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说
现在还来得及。
“那会是什么地方呢？”
“总有一个地方我可以等到你”
有人赞美爱情
我等了你一生
在相识的地方等你
在人群中等你
在网络上等你
我不想用古典中的悲剧
代替我们
我只用自己的灵与肉
建设一个人的战争
我没有想你
不说爱你
搭上一个女人的一生
我等你
我的孩子，他像你
我嫁的人，也像你
我的十六岁
我的八十岁
我的死亡
都是你的，你一个人的
我不要命的写诗
就是要你有一天
慕名而来。
*七夕那天写给你的
哎哟，妈妈
妈妈，我真的不喜欢你再给我梳头
我坐不住。外面的小草都发芽了，妈妈
你还要给我扎上红头绳，绿头绳
一边骂我是黄毛丫头，一边拧着麻花。
伙伴们在野外喊杀阵阵，穆桂英就要挂帅了
我的杨宗保他，他，他
他在等待一个失而复得的我
哎哟，妈妈。
桃木梳子不小心生出了桃红
我这个命犯桃花的
无可救药的
你的野丫头。
从藏红花田里走出来的女人
藏红花田里的那个人大踏步在大片的光里
冰层，咔嚓咔嚓地响，二月的河水漫上来
和他的牛仔裤一样蓝
时光在脚底抽离
他不属于那里他只是路过
印第安人那样去听
既然是这样，明天
我们还会看到那些光雾下的风景
云在向右飞
一只黑色的鸟
绕着光线在做他喜欢的事，我真想去帮他
能够完成他想完成的
“此时”正在接近终点
山顶上的石头房子
通体透亮
在天黑之前劫持了所有的光
有一刻
它就要焚烧起来
很快一切安静下来
变得平常
孩子这时候我们能够听见他们
来源：网络
编辑：苍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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