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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70后:新诗中的“丹顶黑颈派”和“魔幻野兽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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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诗中的“丹顶黑颈派”和“魔幻野兽派”

熊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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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了床,他们拿起了手枪——奠祭那些死或还在赴死的70后诗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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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诗评家的原创性、创造性和开发性

 

  评论是创造和挖掘。2015腾讯书院文学奖“致敬诗人”西川在接受采访谈及中国诗歌的现状时说:“当下中国诗人的写作非常需要批评家们深入挖掘,但诗歌批评实际上有点跟不上。诗歌写作和诗歌批评是脱节的,和大众阅读也是脱节的。”对此我深有感悟,即“诗评家跟不上诗人的步伐”。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在于诗评家缺乏创新性、开发性和原创性,理论储备不够或视野与能力低下。

  作为一名公共知识分子,在当今犬儒与反智占据主流的文化生态下,公共知识分子有如丧家犬,很难再有自己的发声空间,因此我决定躲进文学的软壳中求存,于是写了一篇对70后诗人作全景扫描式的文章《我上了床,他们拿起了手枪——奠祭那些死或还在赴死的70后诗人们》(以下简称《床》),在取得广泛赞誉的同时,也被指责为缺乏学术的严谨。我承认,除其中个别人名的错漏之外(因为我也有阅读的盲点),仅就学术的观点而言,《床》这篇文章逻辑严密而且清晰。至于有诗人编辑指责的混乱,在于他们的视野所限。好比我们在车站广场所见,“处在地上所见混乱,处在楼台所见人流,处在高空所见路径”。我认为诗评家们要实现对诗人的深度挖掘,必须要站到一个高度,这个高度至少不能比诗人低。然而现在流行的诗歌评论,要么高蹈,装腔作势,一会儿引用这个说,一会儿引用那个说,什么现代主义、象征主义,引文注释开列一长串菜单,好像怕人不知道他读过那些书;要么作跪,低声下气,一会儿心灵,一会儿灵魂,什么直指、揭示、赞美、诗意,对诗人诗作进行毫无底线的肉麻吹棒。这两类诗评目前大行其道,逐渐形成一种广为流行的诗歌评论新八股。结果是诗评家很权威,诗人也很受用,评论文章却毫无创新价值。我曾把一篇文采华丽、学术严谨的某诗评文章,换成另外一个被评诗人的名字和诗,发现形成的文章同样适合诗人眼中的“文采华丽”,同样适合编辑口中的“学术严谨”。

  “诗评家跟不上诗人的步伐”,结果只能是“诗歌评论沦落为诗歌的附庸,成为诗歌的赘肉”。“诗人瞧不起诗歌批评家”,成为一种普遍现象。原因在此,诗评家的工作缺乏如诗人一般的创造性,诗评家对诗人的诗歌,缺乏一般的开发性和原创性。这也是我下决心要编《重读唤醒经典:70后8人诗选读》的原因。

  除了广泛阅读70后诗人们的诗,我同时大量阅读70后之前或之后的诗人们的诗,为的是对整个中国新诗百年有个全程式历史的把握。但如果再以“知识分子写作”或“口语写作”的陈旧武器来评价70后诗人们的诗,则明显跟不上70后诗人探索的脚步。以“学院派”或“民间派”的立场来划分,同样无法把握他们的缤纷之色。这就需要诗评家们找到新的方法。因此我对70后诗人的评论,以《床》为例,主要运用了社会人类学方法,外加一点符号学和现象学,并遵从了一种历史的眼光。面对《床》这篇新文章,诗刊编辑与诗人的不适应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在我的理解中,评论与被评论的对象,是一种和谐共生、交感互动的关系。

  在对中国新诗百年的诗歌阅读过程中,在“第三代”与“70后”中间,也就是所谓的“中间代”诗人中,我发现了两种完整奇异且美学向度表面完全向反的诗歌流派:“丹顶黑颈派”和“魔幻野兽派”。

 

 

二、“丹顶黑颈派”

 

  谈臧棣是个危险的话题。但臧棣曾经是我的诗歌之药,让我永久迷恋。我曾把臧棣比作“中国新诗界的塞尚”。但诗坛前辈徐敬亚却认为,从臧棣的诗里读不出生命。多么矛盾的迷恋呀。为不引起冲突,在谈臧棣诗歌的时候,我还是从以诗东西论坛上臧棣为首的清平、西渡、里太白、明迪、蒋浩、王敖等人组成的诗歌美学共同体谈起,并且为之命名为新诗中的“丹顶黑颈派”。

  在新诗中的“丹顶黑颈派”这个诗歌美学共同体中,臧棣是最核心也是最复杂的一位。我说谈臧棣是个危险的话题,至少包含了两层意思,一是臧棣诗歌的复杂性,不容易把握;二是臧棣个人的好战性,不容易对付。关于臧棣个人的好战性,可以从他公开批评林贤治、公开批评北岛和尖峰岭诗歌研讨会当面驳斥徐敬亚致徐敬亚当场离席看出。除却“思想宝贝”、“二流诗人”、“运气”等非理性因素,凭借广博的知识资源和持续的在场实践,臧棣对林贤治与北岛的批评可谓有理有据。林贤治和北岛都是我非常热爱的前辈,我甚至是北岛的忠实粉丝。但我能理解臧棣的愤怒。因为我也曾有类似的遭遇。第一次是03年我在北大在线《燕园评论》发表《和平革命:第三条道路的可能性与非正义性考》,被两个自称北大人的学子批评为“一头雾水”,并公开要求《北大在线》清理门户,让我第一次领教了所谓学院派的酸腐。第二次是08年在一个兄弟的同仁QQ群,讨论我的文章《过程主义与批判理论》,结果一自称复旦大学西方哲学系研究生毕业的质问我能否说出霍克海默关于批判理论的定义。当时我就愤怒了,我问道:某某同学,你吃了很多牛肉,你产牛肉么?结果在群里闹了个“牛肉论”的笑话。臧棣在公开批评林贤治和北岛时,愤怒的原由,同样是因为对手理解能力的低下以及对于作者原创性、开发性写作实践的恶意遮蔽。虽然身在学院,但臧棣并不是林贤治和北岛所理解的学院派和知识分子写作。在新诗中的“丹顶黑颈派”这个诗歌美学共同体下考量臧棣的诗歌,就非常清晰。

  我说臧棣是“中国新诗界的塞尚”,首先是从臧棣的写作向度与美学向度考量。未成名前,塞尚说,我要用一个苹果征服巴黎。我想,在臧棣心中,存在同样的豪气。只不过,塞尚的“苹果”,在臧棣这里,是“汉语的词”。关于“汉语的词”,早在臧棣之前,诗人欧阳江河就有了惊人的发现与挖掘,“汉语的词”的复杂性、多样性,“词”与“物”的关系,等等。因此,与欧阳江河相同,臧棣也同属诗歌上的炫技派。仅从诗歌的技艺上考量,与欧阳江河一样,臧棣主张现代诗歌的写作难度与阅读难度,两人都擅于从词语的复杂性拉开诗写的难度与阅读的难度,两人的诗都非常有张力,都擅用意象、象征、隐喻等现代诗歌技巧。但如果从诗歌的美学向度上考量,就会发现,欧阳江河是用“汉语的词”打开和展示诗与时代、诗与社会、诗与人的紧张关系,臧棣并不直打开和展示这些关系,而是用“汉语的词”打开和展示诗与事物、诗与事件、诗与人的瞬间关系,更进一步地丰富了新诗如何表达生命感、时代感、历史感的方法。徐敬亚说在臧棣的诗里读不出生命,而我却常常被臧棣诗中的某个句子击中泪涌。欧阳江河同样是我超级喜欢的诗人,用臧棣的话说,欧阳江河是“北岛的闺蜜”。在我看来,臧棣对北岛的批评,不过是“做时代的诗人”,还是“做纯诗的诗人”,属于两种诗歌美学向度的争论。

  塞尚擅于用事物的瞬间体积和瞬间色彩来还原日常事物的存在感与尊严感,在观察者与被观察对象之间建立一种平等的关系。臧棣采用了同样的方法。臧棣以“汉语的词”为核心,衍生出众多的歧意与幻象,从中攫取瞬间的一点或几点,通过副词的转换,对词语的意象进行有效拉伸,从而产生一种阅读的审美快感。这也是臧棣的诗给人一种眩晕、跳跃和幻象的原因。但读臧棣的诗,在感动之余,有一种“丹顶黑颈派”的鹤式音乐感和舞蹈感。“做时代的诗人”,还是“做纯诗的诗人”,臧棣的选择是“做纯诗的诗人”。写作中,臧棣强调一种举重若轻,似缓若急,强调写作的难度,用词的优雅,气息的控制,转承的时机,强调诗歌的音乐性和舞蹈性,不强调用韵,但强调词语发音的节奏感。这正是我说的包括清平、西渡、里太白、明迪、蒋浩、王敖等人“丹顶黑颈派”的共同写作特征。不同的是,臧棣更强调瞬时感,强调技艺的真实性与实践性。了解臧棣的诗歌写作,就不难理解臧棣在批评林贤治、批评北岛时所展现出的愤怒。

  作为一个具有持久暴发力和破坏性的诗人,臧棣的暴发力来源于他对诗歌的持久的实践。我是从丛书诗开始迷恋上臧棣。虽然臧棣说他是一个不断发展和转换变化的诗人,但他对纯诗的追求在我看来一直未变,无论是早期的诗歌练习,中期的协会诗、从书诗,再到最近的入门诗,尽管技艺上日臻成熟与炫目,他对新诗写作向度的多样性和可能性的执着探求与实践一直让我尊重。在批评北岛关于新诗需向传统挖掘资源时,臧棣表达了一个自己的观点,即传统的问题是一个现代的实践问题而不是“彼与此”的问题。仅从新诗中的“丹顶黑颈派”这个概念上考量,这个流派所遵循的美学原则仍可以从中国古典诗词传统中找到源头。用臧棣的话说,就是传统需以现代性存在。这正是臧棣的破坏性。这个流派中,里太白、清平等人的古诗词功底,要在很多同代诗人之上。我曾批评北岛等朦胧诗一代割断了新诗的脐带,对此江弱水曾有过独到的批评,即北岛的诗,既不用(民族的)韵,又不用(民族的)典。破坏性不是颠复,而是打破传统与现代非此即彼的线性关系。新诗在借助西方现代工具的同时,也改造了传统存在的形态。

  有没有“臧棣体”存在?在迷恋臧棣期间,我曾仿臧棣写过一些戏诗。说明的确有“臧棣体”存在。但我的戏仿出于对臧棣热爱,同时希望他警惕。对技艺的打磨与迷信将无法避免重复。甚至,技巧本质上是从劳动的重复中获得。如何处理技艺与感受之间的微妙关系,使得诗歌不至于沦陷为“词语的消遣与游戏”?因此林贤治在批评臧棣时诟病臧棣诗歌的形式并非全无道理。诗歌中副词过多,或太依赖于副词的转承,是臧棣诗歌的唯一缺点,以至于可以仿写“臧棣体”。当然,同样的动作,到了第二个人身上,可能会得到相反的效果,比如东施笑颦。技巧是复杂的,也是多样的。这也是臧棣的复杂性的一个原因。“精致的复杂性”,在臧棣这里是一个悖论。

 

 

二、“魔幻野兽派”

 

  谈《活塞》是一种冒险。读《活塞》同仁的诗,就是在一片词语的尸横遍野中冒险。《活塞》中国新诗的一个“异端”。在上海,借民刊《活塞》,形成了以徐慢、袁杰、阿斐、丁成、郑小琼、乌鸟鸟、税剑等人组成的现代诗歌的“魔幻野兽派”写作,与以臧棣、清平、西渡、里太白、明迪、蒋浩、王敖等人组成的“丹顶黑颈派”写作形成鲜明对比。“丹顶黑颈派”强调词语的优雅,“魔幻野兽派”强调词语的暴力;“丹顶黑颈派”强调诗歌中述叙的自我完整,“魔幻野兽派”强调诗歌对时代的批判性;“丹顶黑颈派”强调精致的复杂性,“魔幻野兽派”强调狂暴的力量感;“丹顶黑颈派”注重意象的深度挖掘,展示词与物之间的张力,“魔幻野兽派”注重意象的纷繁关系,展示词对物的统治;“丹顶黑颈派”注重经验与超验的瞬间关系,“魔幻野兽派”注重超验对经验的颠覆。

  “它破坏了我。我被它击溃。它让我不安。我反感它。但我不能无视它的存在。”这是我拿到《活塞》阅读后写下的第一句话。看《活塞》同仁的诗,有一种面对魔兽般的恐惧。野兽的感觉,首先来自他的用词,充满血腥与暴力。恐惧还来源于诗的长度和诗文本中词语和句子的密集,以及意象的纷繁。“超验,异端,或先锋的狂欢”,这是我对《活塞》诗刊的总体评价。丁成在《异端的伦理》中曾详细地为这种写作进行精彩辩护。

  狂欢必产生破坏性。破坏性皆因暴力。在现代近千种诗歌民刊中,《活塞》是异类中的异类,异端中的异端。从外包装插图的幽暗狰狞,再到诗文本的暴力血腥,《活塞》超验、异质和破坏性的诗歌特质,以及十几年的风格延承与以超越现代性反抗现代性的追求,显示出《活塞》及其教父徐慢的强大韧性和攻击力。关于大诗、长诗与神秘主义的关系,我早在70后诗人蝼冢和第三代诗人刘诚所倡导的神性写作那里领教过;关于血腥与暴力以及恶心,我也曾在垃圾派、低诗歌的写作中领教过;但看到《活塞》及其徐慢的诗,那种超验、异质、暴力狂欢的气质仍给我强烈震撼!新诗中的一个“魔幻野兽派”诞生!

  “腐尸”、“蛆虫”、“阴虱”、“黑暗”与“血”用于诗中并不是《活塞》同仁的首创,这种文化异质的分裂和血腥或许来自于象征主义鼻祖波德莱尔,但这些文化异质分裂后奇异幻象的源头却可能来自超现实主义先驱布勒东。如果布勒东只是告诉我们可以看见一匹马在一只西红柿上奔跑的幻象,《活塞》同仁却通过诗文本向我们展示了一匹马如何在一只西红柿上奔跑的真实景象!《活塞》就是波德莱尔与布勒东在中国的新诗合体!幻象对现实的颠覆,在于幻象的及物性与真实性。除了相信想象的真实,还要相信真实的想象。辟如说血,作为一种物的真实存在,现实生活中并不以原始形态常见,或被我们有意视而不见或竭力避见。但血却是我们身体最基本最隐秘的部分。《活塞》及其徐慢们,却偏偏要努力把它打开,让它喷溅在我们面前,引起我们的痛苦、压抑、不安、恶心甚至反感。但你不得不正视血的真实存在及其喷溅本质,以及现实生活中无处不在的血及其“喷溅”性。这正是《活塞》及其徐慢们强调诗歌批判性与反抗性的暴力美学。

  《活塞》追求大诗,长诗,并使这种血流满地的暴力美学在诗中持续持久,展示一种阴暗、异质、狂暴与压抑的破坏性力量,最后以滴血喷溅的方式对诗歌写作的责任逃避、虚情假意和眉目传情给予致命一击。《活塞》是新诗中的野兽,幽灵,暗黑幽灵,对现实进行批判与反抗的方式,犹如申冤无门的农民工,以自残方式死于权力机构的门前。《活塞》及其徐慢们,自残于诗。《活塞》的经典文本包括徐慢的长诗《祖国》、《蜉蝣》、《驴唇》,丁成的《上海,上海》、《广场》、《2004悼词》,阿斐的《红旗》、《以垃圾的名义》、《青年虚无者之死》,郑小琼的《人行天桥》、《纯种植物》、组诗《女工记》,乌鸟鸟的《寻影启事狂想曲》、袁杰的剧本《巡空山》等。《活塞》诗人们擅用“汉语的词”自身所散发的象征和隐喻意义,经过移位、变形与拉伸,以词语和句式密集压迫的形式,强化诗歌的视觉与嗅觉感受,引发一种超验存在的审美和批判与反抗的惊悚。对时代发声,强调诗歌与时代的关系,强调诗歌的责任意识与使命意识,强调担当,用词语的炮火密集攻击。读《活塞》诗人们的诗,有一种面对猛兽的压迫感。

  与“丹顶黑颈派”的精致不同,“魔幻野兽派”由于意象的纷繁与堆积有时会泥沙俱下。这点也可以从“丹顶黑颈派”和“魔幻野兽派”的成员构成中可以看出端倪,就是“魔幻野兽派”吸引了更为年轻的80后诗人,而“丹顶黑颈派”吸引的是相对成熟的70后诗人。但在我看来,两者并无高下之分。

 

四、新诗,在沉寂与喧嚣中的无限可能

 

  如果说臧棣是“中国新诗界的塞尚”,那么徐慢就是“中国新诗界的肖斯塔科维奇”。与肖氏谙熟乐器的每一个音符所代表的情感一样,徐慢深得诗歌的对位法,对汉语的每个词所蕴含的复杂意义,每一个“汉语的词”所处的时间与空间,徐慢都了然于胸。读徐慢的长诗《祖国》,犹如听肖氏的《第七交响曲》。在《祖国》一诗第一卷中,徐慢以瓷、玉、丝、茶、中国画、青铜和京剧脸谱等民族的基因、汉语的词,为祖国作颂歌交响,对这伟大民族曾经的辉煌唱出时代的挽歌。肖斯塔科维奇在死后发表的自传中说,“我毫不反对把《第七》称为《列宁格勒交响乐》,但它描写的不是被围困的列宁格勒,而是被斯大林所破坏、希特勒只是把它最后毁掉的列宁格勒。”徐慢的长诗《祖国》也暗合了肖氏的这一终极表达,并使得诗歌在物欲狂欢的和谐盛世背景下对社会、对极权、对时代的介入与批判再次成为可能。

  臧棣的复杂性首先源自他炫目的技艺,即诗歌的结构与关系;而徐慢的复杂性首先源自他纷繁的幻象,即诗歌的构件与关系。同样对关系的处理,臧棣重视的是主体与客体之间的位置、力度与平衡,徐慢注重的是主观与客观之间的移位、变形与拉伸。他们都把诗歌的诸多不可能变成了可能,并分别为之贡献了不朽的文本。这正是我在对中国新诗百年阅读中发现的渐行渐远的分岔写作现象。如果再以“知识分子写作”、“口语写作”、“学院派”、“民间写作”、“底层写作”等视野来考量、分析和评价当代诗人们的诗,明显跟不上当代诗人们的节奏。

  在我看来,诗人与批评家应是一种平等对视。但要取得这种平等,批评家应当拥有与诗人共同的高度。有人搬个凳子,举出某某大家、伟人说的话,就以为比诗人们高,比诗人们看得远,显然不可取。中国新诗,在经过第三代人的实践之后,业已绕过朦胧诗的迷雾,重见解放前老一辈诗人出发前的初心,在新世纪网络的沉寂与喧嚣中已发展出汉语写作的无限可能。所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无论东方或西方,无论传统或现代,诗歌美学的多样性与复杂性正在被当代诗人们发现与探求。我读70后诗人黄礼孩的诗,就发现黄礼孩的诗,有犹如康白情评价沈尹默的《月夜》时所说,“具备新诗的美德”。沈尹默的《月夜》作为中国发表的第一首新诗,康白情的评价,考量的首先是“具备新诗的美德”,而不是所谓的写作对象、写作方法,口语还是书面语,学院还是民间,或“诗到语言止”。

  何谓“新诗的美德”?佛曰:“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我想,诗人们比我更懂什么是“新诗的美德”。我的全景式扫描70后诗人的文章《床》发出后,引起部分70后诗人的不满与争论,不满与争论的核心不是观点而是座位,却是在我的意料之中。有的说,有些算不上诗人的评论家也被你列为诗人了,这严谨吗?还有个别不是70后的诗人也被你入列了,这严谨吗?某某某、某某某,这么好的70后诗人你也漏了,这严谨吗?的确,写完没认真审核人名我就发了,特别是个别非70后诗人的入列,本是我写完后求大求全凭印象加入,的确不太严谨,正式发出时我已改正。我笑着说,最初我还把70后评论家荣光启也列入了,后来得知他信了基督,怕打扰他就删了。而荣光启的确也写诗,我的文章,也参考了他的文章《一代人的诗歌“演义”——1996~2006:“70后”诗歌写作十年》。他们说,看来你是个善良人。因此,“具备新诗的美德”,不仅仅是对诗人的要求,同时也是对诗歌评论家的要求。真要说我的文章不严谨,就是没有注释参考文献。

  臧棣在驳斥北岛关于中国当代诗歌的危机说时,谈到了诗歌写作的秘密、多样与差异。在这里,我还想加上“自由”两个字。如果以诗歌美学向度来考量中国新诗的写作,中国当代诗人获得了诗歌汉语写作前所未有的空间与自由度。虽然2004年70后诗人沈浩波因为出版诗集《心藏大恶》而被迫逃亡,但不久沈浩波就回北京成功缔造了自己的出版商业帝国。在后极权时代,汉语的写作虽然还在遭遇诸多禁忌,诗人们的写作显然要比公共知识分子的写作要自由许多。这也是我不得不为自己的写作披上一层诗歌批评软壳的原因。但最为关键的是,当代诗人们为汉语诗歌的写作贡献了巨大的诗歌文本,能让我与他们感同身受。

  但诗歌的唐宋还远未到来。在我的判断中,中国新诗百年,汉语诗歌的春天仍刚刚起步。这也是我断定70后诗人作为一个中国诗歌探索道路上殉道者的意义所在。虽然现在中国诗歌写作者众,不乏一流的大诗人,但中国要出与叶芝、曼德尔斯塔姆、米沃什比肩的世界级大诗人,不在当代,在未来。百年对中国新诗而言,还相当年轻,虽然我们已经拥有了不少一流的诗人。几年前,我读鲍照,始知李白之“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这些句法的源头。李白不是横空出世。虽然我相信天才,天才也需要站在前人的肩上。前段时间,我读到文二代朱又可的女儿朱夏妮的诗《城市的夜晚》,忽然就有了一种想在中小学生中讲现代新诗的冲动。

  2016年之后,中国社会进入“二战”小时代(即各种官二代、富二代、文二代、农民工二代之间的个人战争,也就是小战争)。中国的希望,也在“二战”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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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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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丹顶黑颈派”和“魔幻野兽派”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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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力山大广场入门》

·臧棣

减半的人海。起伏中

始终不见人退潮。人的丛林中

也并无明显的人之树。

成果是否浑圆,还得靠比慧眼更孤独。

湿漉漉的花瓣倒是随处可见,

但意义,已不限特指

进化了的已独立于狮身的人面。

请理解,疲倦也可以平等于新颖。

原本,原因里还有一个原音——

连燕子都知道,刚下过的雨

是记忆的乌亮的小辫子。

借黝黑的枝条一用,才发现

庞德比伦敦地铁还遥远。

其它的比较,难免更不现实——

比想象得要矮一点,世界时钟

必须继续著名,以便陈旧

一个国家的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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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国》(节选)

·徐慢

 

I.瓷(节选)

你是易碎品,足见你的气质

华丽而婉约,自恋而敏感

你必须被轻放不能倒立

你必须被赞赏不能亵渎,你

必须端庄不能轻浮,你光彩炫目用于

笼罩、恩泽、赠与和揣摩

用来营造一种虚妄场面和景致

用来虔诚和造化,你

一旦被打碎,内在的残忍立刻暴露

你的碎片用于伤害,伤口上的血迹可以

淹没岁月,你锋利的渣滓

堆积出超越遗忘的情感废墟

甚至你的花纹和裂痕,也是

腐蚀时间的毒素,甚至

如果想平静地说出你,也需要汉语的

语感、语速、语义,你天生只属于汉语

说出瓷,用汉语的口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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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句》

·王敖

那个俊俏的爬树的,已经换上

长裙的你,总是你,在我醒来时,逗弄着

 

我饱经风霜的小孩心理,我的眼神

像我体内慌慌的力量,流窜在你的指尖,说着爱神啊

 

·

《广场》(节选)

·丁成

曾经布满绞刑架和刺刀的地方

曾经无数反革命被剿杀的地方

现在摆上了鲜花

地面被反复打扫和清洗

对于广场

环保工人比历史学家更有发言权

那些历史的血污和真相

是他们赖以寄生的本钱

游人来自四面八方

那些黑的、白的、黄的、棕色的

那些高鼻头、蓝眼睛、矮的、高的

在祖辈拼杀过的地方学会凑热闹

喊杀声并未远去

那些在内心深处紧锁着的硝烟

从曾经的广场撤了出去

它们都学会了世故和老练

在滚滚流过的时间背后

它们磨刀霍霍

准备随时砍向每一个翻开历史书籍的人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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