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在线》第83期叶雨（陈德龙）：金牛湾夜话
作者简介：叶雨，原名陈德龙。驻马店市作协副主席，河南省作协会员，中国寓言研究会闪小说专业委员会副会长。著有长篇小说《龙兴年代》、小说集《感恩的鱼》等。
金牛湾夜话
叶雨
月亮落了太阳还没有出来，正是一天里最安静的时候。
金牛湾的猫咪忙完例行的猎鼠游戏正准备上床。
小猫却没睡意，缠着妈妈讲故事。老猫说：故事早被你们掏光还讲什么？吃饱睡吧。
小猫说：不，您不老说吃饱就睡不利消化吗？
老猫拗不过，一面嘟囔“讲什么？”一面望着窗外搜肠刮肚，终于想到一个话题——
那就说说咱们金牛湾吧。从前，咱们金牛湾可不像现在这样房倒屋歪没有人烟。那时候这里住着很多人，人们在前面平川里四季忙碌。种出来的麦子、高梁还有蔬菜瓜果呀，满场满院。那些男人女人、老的少的，农闲时候在村头唱歌唱戏，年节时候放焰火，玩龙灯，热闹得很哦！咱们这所房子，主人叫留成。留成一大家子，白天在地里忙乎，晚上坐在电视机前亲热说笑。最有趣的是那电视机，经常播放《米老鼠和唐老鸭》故事，里面的米老鼠虽然很可恶，故事却很搞笑，还有那些外国风景……
电视机？就是墙角那个黑箱子吗？它会演戏？小猫一脸疑惑。
老猫说：是啊，就是那个东西。
俺怎没见它演过？
唉，都是钱惹的。老猫长叹一声说，那几年，村里人疯传城里好赚钱，陆续搬进城去。留成一家也走了。村里没了人烟，就像猫咪丢了魂呀。地荒了房破了电视机也哑巴了，兔子鸟鹊倒兴旺起来……
钱是什么？赚钱比捉老鼠还有趣？
娘不知道，娘只知道湾里人都被钱勾走了。如果人还在，这时候正是他们起床下地的时候，地里也正谷熟豆黄，瓜果飘香啊……
老猫看着渐渐发白的天色幽叹不止，小猫却一脸不屑：别提那些人，人是凶很野蛮的！那天几个游人差点把兔婶抓走烧吃了。再说，人又不会帮咱们捉老鼠……
小孩子懂得什么！人对我们猫咪倒是很好——去留成一家在的时候，给我们吃鱼吃肉。那时候，抓老鼠只是咱们猫的副业。听说现在城里人仍把猫当宠物养呀，专门给猫们制造猫粮，还缝制许多花花绿绿的宠物猫衣裙还制造许多猫玩具......你爸爸那没良心的就是冲着这些跑进城一去不回了！唉，作一个宠物猫真有那么好？若不是怀了你们，唉……
老猫感慨了一阵忽然发现女儿不在，就问：你姐姐呢，又野哪儿去了？
窗棂一响，猫女闪进来。猫女放下叼着的小老鼠，手舞足蹈尖叫说：来了来了，人要来了！
老猫眯它一眼，说：谁说的？！
松鼠哥哥说是喜鹊姐妹讲的。
嘁，信它！喜鹊东飞西走就会瞎咋呼。老猫摇摇头继续唠叨：留成走时候说，进城三五年攒够钱就回来开发金牛湾。如今，三年过去，五年也过去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钱还没有赚够？金牛湾人为了钱打过、闹过、哭过、笑过……为了钱，他们家都不要了。人真奇怪，赚钱干么呢？唉，金牛湾的好日子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话音未落，就听松鼠在当院老槐树上叫：喜鹊们说山下来好几台挖掘机耶，看看去，看看去——
小猫和猫女闻听，跳起就走。
老猫仍自游疑不动嘟囔道：又是喜鹊们说！
忽然听见漫天鸟叫：叽，叽，来啦，真来啦!
仔细听听，好像真有机器轰鸣隆隆传来。
老猫忽然心旌摇动，一个虎跃钻出窗洞，爬上槐树梢头炯目远望——已经大亮的天色下，果然有挖掘机在山脚忙碌。老猫不由喃喃道：奇怪的人啊，又想干么?
正奇怪着，又看见好几个人一边撩拨着树棵草丛一边议论着朝旧屋走来：乖乖，多肥的土地，白糟蹋这么多年。留成这步棋真高，承包了这一湾地，想不发财都难。就听留成呵呵笑道：形势逼人强嘛！
老猫不明白承包土地和发财有甚相关，却明白留成终于回来了。留成都回来了，那没良心的猫郎也该回来了吧？老猫止不住春心荡漾，飘然落地，迎着一干人“喵——”一声响亮欢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