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antcast
Channel: 我的嘴,一块石头的裂缝
Viewing all articles
Browse latest Browse all 6189

朔方访谈||胡弦vs康宁:粒粒细沙,替庞大之物打磨着灵魂

$
0
0


   朔方访谈||胡弦vs康宁:粒粒细沙,替庞大之物打磨着灵魂
  
  
  胡弦,1966年生,现居南京。出版诗集《阵雨》、散文集《菜蔬小语》等。获诗刊社“新世纪十佳青年诗人”称号、闻一多诗歌奖、徐志摩诗歌奖、柔刚诗歌奖、《诗刊》《十月》年度诗歌奖等。
  
  
  康宁,1970年生于屈原故里湖北秭归。诗歌散见于《诗选刊》《诗歌月刊》《中国诗歌》《海外诗刊》等刊。
  
  
  我想每个人也跟我一样不甘平凡
  我想一天比一天更接近我的理想
  我想有一天能够跟我的老板
  亲切的交谈聊聊我梦想说一说我的信仰
  (可以吗?可以吧)
  能想就能干敢想就敢当作社会栋梁
  让自己发热为前途发光做模范榜样
  要扶摇直上要一直幻想想想也紧张
  这就是现在想要的理想
  我想有一天能够跟朋友抢著结帐
  (我来我来)
  我想每个人也能看到我身活美满
  我想对所有人说我今天很忙
  明天会更忙天天都赶场没白活一场
  我是个有价值的人不是下蛋的鸡我是李想
  
  
  访谈:粒粒细沙,替庞大之物打磨着灵魂
  胡弦康宁
  
  康宁:胡弦兄好!非常感谢你能接受我的访谈。这些时日做你的访谈功课,读你的诗和与你相关的其他文字,很受益。你的诗总体来说有如小令,美得眩晕,却又不缺内在力量,我觉得你有江南才子的素养和悲怜万物的情怀。那么,请你谈谈你创作历程和诗风的形成好吗?
  胡弦:康宁兄好!感谢阅读。但我的诗总体来说应该并不像小令。你读读我的《夹在书里的一片树叶》《九宫山》或我的长诗,就不会有这样的印象。总的来说,我的诗比小令的感觉要重一些。我从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写诗,时断时续,大约十年后,才把写诗当做一个重要的事来做。真正有时间写和思考,是来南京后的这十年,我停掉了其他写作,专事诗歌。但我一直觉得自己并没有形成某种诗风。其实,诗风一直是我在抗拒的东西。
  康宁:“胡弦的诗,常常流露出一种微妙又复杂的痛苦体验。”(灯灯语)“胡弦的诗虽多写日常生活平常的意象,却有入骨的揭示与独有的感受,凸现的是人与社会、自然之间的关系。”(韩作荣语)我赞同他们的说法,我相信你的这种“痛苦体验”贯穿于你写作时的身体,继而流淌到你完成的文字中,甚至还在文字中流淌。可以描述这种“痛苦体验”吗?
  胡弦:这种诗歌中的“痛苦体验”,我宁愿把它理解为一种情感。即便对于写作者自己的心灵,它也是神秘的,并因长久的存在和折磨而变得纯粹。它可能并没有旁观者看到的那么痛苦,因为我熟知在它深处包含的平静和安详,以及从不寻求慰藉的倔强。它其实是个人与自然、社会的无法祛除的有力联系。
  康宁:看了你与梁雪波的对话《诗人的写作与生活》,这是一个高质量的访谈。你在这个访谈中说到你的第一个写作段落是“以黄河故道风物为题材进行写作”。“黄河故道”这词一出现就让我想象不已,能描述一下这个写作背景和你在这个背景下的写作吗?
  胡弦:清朝时,黄河改道从山东入海,在苏北留下了数十里宽几百里长的故道,过去洪水奔流的地方,后来变成了田园。我出生的村子就在故道上,青年时代,我曾徒步考察过它,它带给我的,是时而奔腾呼啸时而又荒凉漫长的历史感——这种历史感就是你的生命。它对我写作的启示是:长也是短,历史也是有局限的,写作,是想试试在历史之外可否有所发现。故道,正说明了某种事物的缺席,而大地的无为才是永恒。我那时总想从逝去的洪流中获取写作的气韵,后来才悟到,处理那种骄傲的力量,稍一不慎,就会成为写作的污点。
  康宁:“胡弦放弃了交通工具,每天步行去单位上班,看似慢和浪费,却是诗人观察、思考的途径之一。”(刘畅语)我觉得这是非常美妙的事,一个人走,会闪现许多关键词。你在这种过程中有怎样的捕捉?
  胡弦:选择步行,只是对心境的培养:能慢的就慢一点。诗不一定在步行中产生,但大都来自慢一点的心境。不过,用“慢”这个词还是有点简单化,因为诗人的精神世界,大都是无名或鲜为人知的。即便在评论或观察者那里,也常常体现为一种主观叙事。
  康宁:你说:“诗歌写作当然是个人的事业,但个人事业与时代和大众保持距离并不矛盾,这里不是二元对立的关系。”你用到“事业”这个词,而不是“事”,这让大家看到了担当。在现时代,诗人与诗歌该有怎样的担当呢?
  胡弦:是的,我觉得一个纯粹的诗人,不管是什么职业或在做着什么,这都只能叫事。其内心深处,写诗才可以称为事业。所谓担当就是,诗人应当直面他所处那个时代的精神,挖掘并整理它们,而不是交给其他人来处理。
  康宁:看了你七月刚刚贴出的一组《藏地行》,能在诗中读到藏地的别样之美。你的诗有许多是在行走的过程中完成的,能否以藏地行为例,谈谈你的行走和行走于你写作的意义?
  胡弦:我去西藏,是组织一个诗学研讨活动,期间除了坐在室内讨论,还有两日出行,去看布达拉宫、大昭寺和纳木错湖。我因事务缠身,对这几处风景均无感觉。会议结束,客人散去,我又耽留了几天,有一天车子正在冈底斯山上奔驰,我心里忽然冒出两句:“白云飞往日喀则/大水流向孟加拉。”也就是你看到的我那组诗的头两句,我心里忽然亮了,意识到我已彻底放松下来,也许可以写出一些诗来。所以,山水风物与人的交流,实在是一种缘分,无缘之时,再怎么努力也会当面错过。行走,对中国诗人来说,是一种古老的传统——只要读读伟大先贤的山水诗就可以知道。万千峰峦,其实就是要来做你胸中丘壑的。现在,虽然出行总是容易景点化,但只要留心,你眼中的世界,就不会总是这些现代的东西——它仍是某种超验之物。
  康宁:印象中读过你的一个叫《拈花寺》的小册子,特干净的白。“木柱是又高又细的傻子,/而大悲伤,是藏在曲子深处的暗坑。/——风吹过猛虎扭伤的踝骨。”读你的《拈花寺》,真的陷到了一个“暗坑”之中,我在这个“暗坑”中想到拿这个“暗坑”来做这次访谈的标题。“对风物的体察,不再是一种体验生命的方式,它也不可能再受到传统的人文观念的奥援。但是,在读过胡弦的《拈花寺》后,我不得不修正我的看法了。”(臧棣语)我觉得任何解读与剖析都是诗歌的敌人,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把大悲伤藏到这个“暗坑”中去的。
  胡弦:像前面所说的痛苦体验一样,这个大悲伤,更像穷途末路的安详。罗汉伏虎,枭雄皈依,许多寺庙中,都收留过心灵上的伤者。但这里的确不是他们的巢穴,也不存在屈服,因为屈服是可鄙的。在这样的地方,酒和梅花,与风云诡秘的尘世一样,都是致命的。
  康宁:“为光线装上关节”、“当脱下的衣服挂到架子上,里面/一个瘪下去的空间,迅速/虚脱于自己的空无中”、“光线腐烂后,另外的知觉从内部/将它撑满”……当你把这些陡峭的词句化解在你的诗中时,或者说这些陡峭的词句在你的诗中安全着陆时,你是否会有完成之后的瘫软?能谈谈你完成一首诗后的感受吗?
  胡弦:当一个好的意象完成的时候,人极愉快,同时,也会有被掏空了的疲倦感。
  康宁:“胡弦的诗歌是富有心智的,他的质疑目光开始搜寻那些躲在暗处、却貌似明亮的我们生活中的事物和道具。”(梁小斌语)我们注意到,梁小斌用了“心智”和“质疑”两个词,这两个词对一个写作者来说特别重要,它们是平庸的本质区别。你怎么看待这两个词?
  胡弦:也许另两个词更准确些:“辨认”与“命名”,建立在心智基础上的质疑,其实是为了辨认和命名。我以前曾说过:“要发现被忽视的视角,精确地捕捉到物象,并触及其中蕴藏的精神实质,写出无法归类的东西。”我的写作,有时会被贴上智性的标签,其实,我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感觉主义者。
  康宁:读你的《劈柴》是在《2011年中国诗歌精选》这本书中,特别喜欢。我觉得《劈柴》这首诗有别于你的其他诗作,这不仅是短歌与长调的区别,更在于难度的自我提升。说到这里,我想到“分水岭”这个词,一个写作者,一个诗人,必然有一个或多个分水岭。《劈柴》对你个人写作来说,有分水岭的意义么?
  胡弦:大概没有。《劈柴》是我写长诗《雪》的过程中派生出来的一个作品。它原是《雪》的一部分,后来我觉得,它在在场感和叙述性上都有些过分,就把它拿出来单独处理,扩写了一下,成了《劈柴》。
  康宁:我知道,让一个诗人在他自己的诗作中选一首他最为得意的诗是不道德的。但我还是不禁要问一下,如果你在自己作品中选一首你最为得意的,你会选哪首?为什么?
  胡弦:短诗中,《夹在书里的一片树叶》我自己比较喜欢。它来自于一首同名小诗的重写,写作中,我好像重新找到了这首诗该有的躯体,或者说,我像抢救一个神经上部分失去知觉的躯体,成功地使它康复,所有的东西都活了过来。
  
  原载《朔方》2017年第2期
  责任编辑:梦也

 

Viewing all articles
Browse latest Browse all 6189

Trending Articl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