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以封侯/六百年前抗倭在金州大地
望海埚抗倭-岁月带不走的鼓角余音
于永铎
1西山顶
我爷爷死于非命,埋在老家的西山顶上。每当祭日,我们都要去拜祭。去了,就是一顿痛哭,从小,我就记住了那个阴森森的地方。先是走进一片很深很深的树林,顺着羊肠小道,七扭八拐,眼前就是一片开阔地。站在那儿,朝南望去,一直能望见大海。这片开阔地,就是长辈们所称的西山顶。山顶上到处都是坟头,有的比大人还高,有的比小孩子还要矮,趴在地上,像扣着的簸箕。长辈们就会说,大茔里埋的是大官,小茔里埋的是小兵蛋子。说过了,马上又会纠正,小茔里头也不全是小兵蛋子,还有死孩子。这话一出口,我们这些孩崽子顿时就会毛骨悚然,都要惊出一身的鸡皮疙瘩。后来,这套磕儿成了儿戏,成了祭祖时的保留节目,一到坟地,就等着长辈们来说,不说,就像少了什么似的。
当时,我们家住在亮甲店镇里,距离西山顶有七华里的路程,我就读的育红小学就在青云河边上,离那儿更近,常常想过去看看,看看那些神秘的大茔,还有那些神秘的小茔。也想站在那片开阔地上,看看极远处大海的模样。有一次,还真的和几个小孩去了,说走就走,浑然不知深浅。没走多久,就迷路了。直到钻到了柳树沟村,才被人发现,给送了回来。奶奶急眼了,吓唬说,林子里有狼,在早年,就有小孩子被叼走了。叼走了?叼到哪儿去了?奶奶不说,我也不敢问,从此,西山顶上又添了一丝恐惧、一丝神秘,比神秘还要轻松一些,比恐惧还要柔和一些,每每想起,都有种自虐般的快感。
后来,长大了,胆子也大了,可以独自去祭拜爷爷了,什么狼呀、狐狸呀,连只野狗都没看见。当年深不见底的老林,全被砍光了,只留下几株杏树,还有一株鸦雀食树,戳在山崖上,孤零零的。来了人,一群鸟儿轰地飞上了天,又轰地坠下来,重新落到树桠上。如果是秋天,一眼望去,漫山遍野全都是苞米地,一阵风吹来,满眼都是绿浪,层层而来,层层而去。仿佛带来一阵绵绵密密的声音,若隐若无,仔细听,是激荡着的战鼓声,又是凄厉着的号角声,和人的呐喊声混合,突然震撼耳膜,转眼,又飘渺迷离,随风而去。站在西山顶上,眺望望着远处的大海,思绪总也拢不住,放开手了,连整个的人都像一匹脱缰的野马。
老林子伐光了,接着,大茔地也平了,一年平一片,后来,连小茔地都没了踪影。没几年,西山顶上又有了一茬新坟,都立着石碑,刻着考妣姓氏。据说,附近十里八村的,死了都要抬到西山顶上埋。原来有人管着,只许本地的埋进来,后来,放开了,连城里的都下来安葬。老茔地的地皮不够用,就平坟,先平老坟,都知道老坟里头的是无主的,一层层的,平了旧坟立新坟,也不在乎什么生穴熟穴,就成了眼前这个模样,西山顶又被称做乱葬岗了。
很可疑,我总觉得冥冥之中有种羁绊,让我一次次地与真相擦肩而过——与这块土地上发生过的故事擦肩而过。其实,我有许多次机会了解这个地方,我甚至很小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机会,就应该知道西山顶是望海埚的别称。有一次,学校组织春游,目的地就是望海埚古战场。春游前,我不慎扭伤了脚踝,没有跟着去。同学回来后跟我讲,你猜你猜,望海埚在哪儿?你猜你猜,刘江是谁?我不猜,我捂着耳朵,赌气地说我全都知道。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总是错过,总是漫不经心,浑然没有觉察到,我与一幅幅烽火连天的历史画面邂逅了很多次,却不曾相识。
西山顶——望海埚,一块永载史册的圣地。
600年前,这里是中华民族的抗倭主战场。鲜有人知道,望海埚之战,是中华民族抗倭史上少有的一次完胜,少有的一次酣畅淋漓的大捷。
2永乐十七年
当我终于知道西山顶就是望海埚的时候,那样的震惊是无法描述的,我决定还原那段历史,从掌握的零星碎片中对接那段历史,让大茔、小茔里的英雄们走出来,供后人瞻仰。
望海埚大捷发生在1419年,也就是永乐十七年。这一年,发生了几件与望海埚抗倭大战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事件,表面上,都是单一的,都是互不相干的,当你把这些事件串联起来,仔细咂摸,它们之间又都存在着很深的逻辑关系,互为因果,严丝合缝,让你不得不浮想联翩,在求真和演绎之间来回奔跑。首先,据史料记载,永乐十七年年初,东南沿海一带发生了罕见的传染病,仅福建一地,死亡的民众就达20万余人。也就是说,大明帝国最富庶的东南沿海地区发生了严重的疫情,严重性远远超出了史料记载,甚至都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东南沿海人口锐减,说哀鸿遍野绝不为过。这段史料的背后告诉了我们一些什么信息呢?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为害多年的倭患也要有变化了。说到底,倭寇也怕瘟疫。因此,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永乐十七年春夏之交,倭寇会舍近求远,调头北上,大规模地劫掠辽东。其二,这一年,朱棣皇帝宠信的三宝太监回来了,这是他的第五次下西洋。三宝太监带回来了无数奇珍异宝,同时,也带回来了四海归化的降书顺表。在我看来,这足以表明大明帝国的国力已达鼎盛,这自然就为后来的望海埚大捷提供了宝贵的历史机遇。第三,这一年,朱棣皇帝赐给他的爱将、一个名叫刘江的总兵官一口尚方宝剑,让他放手经略大明朝最重要的战略要地——辽东。从明朝的版图上看,辽东是北京的大门,朱棣皇帝多次从幽州和云州起兵北伐,几乎打垮了蒙元政权的主力部队,威胁京畿安全的不再是正北方向。而北京偏北方向的辽东则成了用兵的热点地区,蒙元残余势力年年南下劫掠,几次越过山海关,打倒北京城天子脚下;东瀛倭寇也是自海上而来,时时侵扰辽东半岛和朝鲜半岛,百姓叫苦连天,皇帝也是叫苦连天。辽东被当时的兵家称为九边之首,当然是朱棣皇帝的心尖子,心尖子总被戳,谁能受得了?朱棣给辽东总兵的使命就是北拒蒙元(含女真等部落武装),东抵倭寇。辽东战略得失关系着大明朝的兴亡,而辽东总兵作为辽东地区的最高军事、行政长官,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我查了《辽东志》,辽东第三任总兵就是刘江,第一任是刘真,只干了5个月,第二任叫孟善,干了6年,这两位总兵看起来干得不咋地,在他们的任上,辽东边地狼烟四起,明军疲于奔命。于是,才有了朱棣皇帝对心腹爱将刘江的隆重任命。纵观朱棣皇帝的这次任命,说朱棣皇帝把大明江山的安危托付给了刘江,绝不为过。据《辽东史》,永乐以前,明廷通过都司、大将、辽王镇守辽东,结果都没能有效地解决辽东的防务问题。明成祖即位后将战时体制下的总兵制度应用于镇守边疆,从而建立起总兵镇守体制。我查了一下《中国东北史》(吉林文史出版社),辽东总兵从刘真开始,共历69任,最后一任就是臭名远扬的吴三桂。永乐至宣德时期辽东总兵权力最为显赫,除执掌军权外,还兼管民政、经济以及司法等事务。朱棣皇帝给了刘江最大限度的权力,许刘江编练精锐铁骑,许他整军备武,许他先斩后奏。
结果,刚上任不久,刘江就因海防懈怠酿成大祸,发生了小股倭寇劫掠了金州卫明军兵饷的恶性事件,钱不在多少,关键是丢人丢到家了。朱棣气急,下旨要斩了刘江。最终,朱棣还是留下了刘江的项上人头,让他戴罪立功。戴罪是戴罪了,可是,刘江却没有机会立功,整军备武成了一句空谈,惹了这么大的祸,谁还听他的?没人听他的,这边境还怎么守?朱棣皇帝权衡左右,便决定给刘江重新树立威信,于是,赐尚方宝剑一把,代君行事。从此,刘江就有了至高无上的决策权和人事权,有了生杀大权。敢于违抗军令,敢于以身试法,敢于临阵脱逃者,斩!斩!斩!
今天,站在历史的高度看,这把尚方宝剑来的正是时候,天佑中华,否则,历史就会改写。
再来聊聊刘江吧,这个深受皇恩的总兵官有一个软肋,这个软肋是见不得人的,按照现在时髦的话来说,就是见光死。这个软肋让他整天提心吊胆,茶饭不思。原来,他居然是冒名顶替的,通俗点说,是个冒牌货。想想,欺君罔上,这是多大的罪过?应该说,从前前后后的种种表现来看,刘江应该是想开了,光怕也没有用,只有拼死建立军功一条路可走了,争取将功折罪吧。他其实叫刘荣,他父亲才叫刘江。他们一家是军户,是职业军人的摇篮,按照大明的法律,老刘家得世代为兵,父死子替。大明扩军征兵,就扩到了老刘江头上。据说当时刘江身患疾病,上马提不动枪,这样的兵,上了战场也是一个死。为解危机,儿子刘荣瞒着官差,替父参军。于是,刘荣变成了刘江,活脱一个男人版的花木兰。
从此,这个冒牌货跟着朱棣南征北战,打出了卓越的战功,竟然成了皇帝身边的大红人。皇帝整天喊着,小江子!刘江!都喊顺嘴了,他敢回一句,报告皇上,臣乃刘荣也?
3亮甲店
金州城东北30公里的地方,有个小集镇,名叫亮甲店。亮甲店,亮的是薛仁贵的甲。传说,唐朝初期,薛礼征东攻打高句丽,路过此地。薛礼也叫薛仁贵,唐朝大将,《新唐书》说他“性沉勇寡言,其用兵,临大敌益壮”。寥寥几个字,勾画出了一个让北方各马背民族胆寒的薛将军来。唐初,金州城往北30公里处,有个无名客店,谁也没有想到,这家客店居然和薛礼挂上了勾。还是传说,薛将军带着兵将渡海而来,征讨高句丽。途经此地时,遇雨染病,将军入店,喝了碗姜汤,出了身汗,歇息一夜,风寒居然好了。不久,雨过天晴,有人把薛将军的铠甲拿到外面晾晒,于是,就有人喊,亮甲!亮甲!亮甲店这个名字就一直叫了下来,叫了上千年,从没有更改过。其实,薛礼还真就没到过亮甲店,也没到过辽南。《旧唐书》记载,显庆三年(公元658年),唐高宗命程名振征讨高句丽,以薛仁贵为其副将。薛仁贵于贵端城(位于今辽宁浑河一带)击败高句丽军,斩首三千余级。第二年,薛仁贵又和梁建方、契必何力等,与高句丽大将温沙门战于横山。上述史料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几个战场都在辽西、辽中,从地图上画出几条线,从西到东,扇子面。说明薛部是从陆地上开过来的,很可能从首都长安越过内蒙古高原,一直杀向现今的辽阳,并且直奔丹东方向的。
薛礼没有到过亮甲店,但唐军确实到过辽南,到过亮甲店。《资治通鉴》载:贞观十九年,以刑部尚书张亮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帅江、淮、岭、硖兵四万,长安、洛阳募士三千,战舰五百艘,自莱州泛海趋平壤;又以太子詹事、左卫率李世绩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帅步骑六万及兰、河二州降胡去辽东,两军合势并进。张亮帅舟师自东莱渡海,袭卑沙城,其城四面悬绝,惟西门可上。程名振引兵夜至,副总管王大度先登,五月,己巳,拔之,获男女八千口。卑沙城就在大黑山上,离亮甲店20公里,唐军既然来到了大黑山,最终,去了九连城,那么,就一定会从亮甲店路过的。亮甲店,这个地名取之于唐军无疑。亮的至于到底是不是薛礼的铠甲就不重要了。
永乐十七年以前,亮甲店地区多次受到倭寇的骚扰,有记载的就有6次,大都发生在洪武年间,永乐年间只有一次记载。那时,刘江刚到辽东上任,小股倭寇在金州城西海岸登陆,趁机劫了明军的饷银,给刘江当头一棒,上足了眼药。此事非同小可,皇帝大怒,竟然连下几道金牌,定要斩了玩忽职守的刘江。这是一次偶然,应该说,是一段插曲。
倭寇虽然多次来袭,却从没有一次像永乐十七年那样嚣张,那样规模浩大,那样有恃无恐。据史料记载,洪武年间,倭寇平均每两年就来一次,少则三五成群,多则百八十人,先在王家山岛劫掠,然后在青云河入海口处靠岸,顺着小路扑向亮甲店的制高点——望海埚。多年以来,都走顺脚了,把亮甲店一带的平民百姓当成了一群绵羊,他们只是定期来剪羊毛而已。
永乐十七年,东南沿海出了重大疫情,大股倭寇改变了劫掠地,调头向北,目标直指辽东湾和朝鲜半岛。这一年,他们突然出动超大规模的武装船队,不像往常那样偷偷摸摸,这回,他们不是来剪羊毛的,而是要来抢羊了。
亮甲店的东北部,有一条河,叫青云河,一度是辽南地区的第二大河。在望海埚西南沿下与另一条河汇合,流入大海。这两条河冲积出了一片肥沃的平原,肥沃到什么程度?你就是随便往地里插根棍子,第二年开春,你猜怎么着了?都能长出嫩芽!这是奶奶说的。我奶奶和我爷爷喜欢土地,喜欢购置土地。他们早就相中了望海埚北沿这片沃土,他们省吃俭用,白手起家,终于,在年过半百之时,如愿买下了一块20顷的土地。最终,这块土地给他们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横祸,致使我爷爷死于非命。
扯远了,回过头来,相信各位看明白了,亮甲店一带富饶美丽,物产丰富,引得倭寇垂涎三尺。倭寇每次来袭,都是满载而归,野狼吃惯了嘴,你说,他不来这儿能到哪儿?
4刘江备战
明永乐九年(公元1411年)三月,朱棣皇帝任命刘江为辽东总兵官,负责整个辽东地区的防务。当时辽东的防区面积很大,西面要警惕蒙元铁骑,防止蒙元残余势力卷土重来,东边就得紧盯着倭寇。东西两边都得抓紧,都不能放松。刘江肩上的担子着实不轻。朱棣皇帝授刘江一品中府右都督衔,据说,这个官衔相当于当今的战区司令员一职,我就此专门请教过一位历史专业的教授,他断定,辽东总兵官既然是九边之首,加之刘江从小跟随朱棣参加了靖难之役,实乃心腹中之心腹。既然是一品大员,刘江的权力应该比现今的战区司令员要大很多,虽然这样的比对并不严谨准确,权当是一条小小的花絮,不是本文考证的目标。事实证明,刘江是胜任这个职位的。他足智多谋,对作战阵法、沿海防御体系的建立以及战争心理学都有着极高的造诣和心得。刘江的阵法、防御体系后文还要介绍,先说说他的独特的战争心理学吧。
现今亮甲店一带,知晓刘江抗倭历史的没有多少人了,即便知道一星半点的,也是上了年纪的。我采访过一位叫王启荣的退休教师,他是少有的几位研究过这段历史的老人,能绘声绘色地描述那场战斗,仿佛亲历一般。他告诉我,战斗到最关键的时刻,一部明军被倭寇击溃,眼看着大厦将倾,刘江除去铠甲,身穿道袍,披发仗剑,撒豆成兵,硬是力挽狂澜。无独有偶,还有一位叫张永棋的老人,也说过,刘江站在望海埚城头,念动咒语,搬请天兵天将,一举灭掉了倭寇。两位都说到刘江作法,说的都是有鼻子有眼。许多人不禁要疑惑,这个刘江,不好好打仗,装妖弄鬼的,想干什么?难道,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竟然是一场闹剧?
当然不是闹剧,在我看来,这是刘江对付倭寇最实用的战争心理学。倭寇有倭寇的战争心理学,而且,很有杀伤力。他们每次来袭,都要找几个面目狰狞极端丑陋的小个子在前面打头,明朝军民哪见过这等怪物,都以为是妖精鬼魅,未战都先怯了。倭寇后来被称为日本鬼子,就是从这里发端的,是真实可信的。刘江披头散发,身着道袍,伪装成能降妖除魔的道士,目的就是稳定军心,以道行压制魔障,以道行驱逐鬼子。事实证明,他的战争心理学在非常时刻还真的起到了关键作用。
上任伊始,刘江便把战略重点放在金州城沿海地区,为什么是金州城沿海?前文已经交代过,洪武年间,金州城沿海至少发生过5次倭患,最让他难堪的是,上任初期,金州卫的明军饷银被倭寇劫掠而去。差一点让他丢了脑袋。于是,刘江提出“防患于未然”的备战思路,重视海防,加紧海防建设。永乐十四年(公元1416年)十二月,刘江完成了几个大手笔的海防工程,于旅顺口、望海埚、左眼、右眼、西沙洲、三手山、山嘴子等地修建了7座烽火台,派兵驻守,以防倭寇。这无疑是英明的决策,7座烽火台首尾相顾,就像一条巨龙,牢牢地锁住了金州海域。这7座烽火台又像北斗七星,互为犄角,互为照应。从此,明军变被动为主动,悄然之间,改变了敌我双方的军事态势,刀把子攥在了刘江的手里。
永乐十六年(公元1418年)3月,距离1419年6月望海埚开战的日子已经很近了,海面上异常平静,很久没有倭患的消息了,但越是这样,刘江越是警惕。他仿佛嗅到了硝烟的味道,仿佛看到了连天的烽火,仿佛听到了呜咽的喇叭声。刘江从辽西防区又一次来到金州卫。当走到望海埚烽火台时,他停住了。他要重新审视这个地方,总觉得心里头不踏实,甚至有些心惊肉跳了。站在望海埚山顶,可以远望王家山岛,可以看见青云河入海口的一举一动,这么重要的地方,仅仅建一个烽火台是不够的,其战略价值远远没有发掘出来,一旦倭寇来犯,这儿很可能就是最薄弱的地方。于是,“刘江上疏,在望海埚用石垒堡筑城,置烟墩瞭望”。这道“疏”,彻底颠覆了望海埚周边地区以往的战备格局,筑城,设墩,建堡,如心使臂,如臂使手,得心应手。朱棣皇帝也真是明君,对爱将刘江信任有加,接到来报,立即批准,吩咐朝廷拨款筑城,明朝强大的国力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在当地劳动人口还很稀缺的条件下,这样大规模的施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据口口相传,刘江动员了辽东地区几乎能动员的人力,大干快上。一年以后,一座雄伟坚固的石头城建成了。
改革开放初期,各地农民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掀起致富浪潮。亮甲店至登沙河阿尔滨一带的百姓想来想去,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绝活,那就是当瓦匠。这儿的男人天生就是当瓦匠的材料,垒石码砖,横平竖直,抹灰刮白,棱角分明。于是,各村屯组织起来,到城里干基建活,那活干的,准保又快又好,后来,干出了声誉,出了不少著名的建筑公司。如果追溯上去,应该得益于祖辈们当年在望海埚大建石头城时练就的手艺,一代代传了下来,终于在当下发挥了超常的作用。这是闲话。
经过整治,刘江修建起了以金州城为中心的5条烽火联络线,其中,望海埚为中心烽火台,下隶18处墩、架。台、墩、架都是军事单位,相当于现在的团、营、连。这些单位共可驻军千人,隶属于金州卫。做好了这一切,刘江和他手下的将士们就开始了耐心的等待,等待着也许远在天边、也许近在眼前的一场大战。
夕阳西下,望海埚石头城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
城堡内,静悄悄的。
5大捷
1419年6月14日,这个注定要写入史册的日子如期而至。这天深夜,望海埚瞭望台上的士兵看见王家山岛上火光冲天,料到出现了敌情,便点火急报刘大帅。真是巧得很,我们的最高司令官刘江恰好没走,恰好就在金州城里哪,如果再晚些日子,他就要回广宁的老营去了。话又说回来了,真的是巧合吗?刘江没走,是他能掐会算,知道倭寇要来吗?
刘江确实会掐算,他首先“掐算”出一条规律,那就是,倭寇劫掠辽东,绝大多数都在春夏之交。也就是说,每年的春夏之交是辽东半岛海防最重要的时间段,过了这个时间段,倭寇就基本上不会来了。秋高气爽,草长莺飞的时候,防御的重点就是辽西的蒙元铁骑。为什么会有如此的判断呢?我们先从地理位置来看,辽东沿海处于北纬38度到北纬40度之间,处于北半球中纬度地带,大气环流以西风带和副热带高圧帯系统为主。夏季盛行偏南风,冬季盛行偏北风,是东北地区风速较大的地区。通俗地说,辽东地区一年只刮两次风,一次是偏南风,一次是偏北风,各刮半年。偏南风,带来了南方温暖的讯息,告诉人们,春天来了,夏天来了。
日本在北纬30度和北纬45度之间,部分岛屿和我国大陆隔海相望,一衣带水。每年的东南风就是倭寇扬帆驶向中华大地的动力源,樱花开过的时候,对马岛、九州岛上的武士浪人们都要齐聚港口,摩拳擦掌,隔岸眺望着大明国,盼着一年一次的东南风早些到来,盼着他们能多劫掠一些。这也就是刘江每年春夏之交重点巩固海防的主要原因,和能掐会算故弄玄虚没有任何关系。
刘江苦心经营的烽火台、墩、架起到了作用,瞬间,王家山岛上起了狼烟,英勇的守备士兵一边抵抗,一边冒死报警,紧接着,各处报警狼烟四起,刘江第一时间得到了倭寇来犯的警讯,这给他的军事部署赢得了时间。刘江在金州城立即升帐点兵,充分利用倭寇离上岸还有一夜路程的宝贵时间,调集各路兵马,朝望海埚石头城蜂拥奔来。这一夜,刘江绝对是最优秀的指挥官,他做出了一个正确的抉择:巧设疑兵,把倭寇引到望海埚决一死战。
刘江对望海埚的石头城是那么的自信,那是他一手策划修建的堡垒,倾注了他的心血和感情。就像面对自家的少年长子,关键时刻,该出来负责任了。刘江不就是父亲的长子吗?不是关键时刻替父从军顶上来了吗?石头城从某个角度上来看,不就是另一个刘江吗?
千算万算,刘江没想到倭寇会大举而来,哨兵来报,据海上观察,此次来犯的倭寇恐有数千之众。这是超乎想象的,稍有闪失,就会变成一场持久的战争。这也是我为什么要重点注明,刘江决定把倭寇诱到石头城决战,而不是聚歼的原因。聚歼是有条件的,兵法云“十倍而围之。”那么,我们来算算刘江手里到底有多少兵马,这场战斗,纸面上的胜算如何吧。
据始修于正统八年(1443年)的《辽东志》记载,金州卫在册骑兵764名,步兵1756名,屯田军2022名,另有煎盐军、冶铁军近百人,总兵力约4700人,主要集中在金州城和红嘴堡。这本《辽东志》成稿比望海埚大捷仅晚23年,这样的数字是相当可信的。因此,除去必要的留守人员外,我们基本上可以断定,刘江可调动的兵马应在3500至4000人左右(包括民兵)。
次日,探马来报,约2000余倭寇分乘31艘战船在青云河口登岸。也就是说,明军4000人对倭寇2000人,要想打赢一场歼灭战,兵力远远不够。按照当时的武器装备水准,刘江得有20000人马才行。刘江在冒险,在赌博,他在赌自己的睿智,赌手下将士的民族大义,赌中华儿女的视死如归。
倭寇如同以往,下了船,排成一字长蛇队形,迤逦而行。不必引诱,倭寇如同吃香了嘴的狼,直奔富饶的望海埚而来。望海埚成了倭寇的风水宝地,在他们的眼里,得了这个高地,方圆百里的财富便尽在囊中了。刘江命手下将领按照指令,率兵埋伏在望海埚山下密林中;另有百户长江隆,也有史料写成姜隆的猛将,率壮士绕道至青云河入海口附近,任务是烧毁倭船,断倭寇的归路。我请教了几位现役的参谋,他们认为,从这个军事部署来看,刘江采取的是中国传统的“口袋阵”战法,也就是说,刘江是突然调整了战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由开始的狙击战设想转变成极其冒险的歼灭战。人数远远不够,我只能猜想,刘江一定是下了誓死的决心。他是在豪赌,用生命去做赌注,赌中华必胜!
刘江的很多部署恐怕都是在马上进行的,从金州城去望海埚,骑快马,至少需要3个小时的时间。这3个小时的路程,局势瞬息万变。也就是说,刘江必须不断地调整兵力部署,他殚精竭虑,他在和倭寇赛跑,他在和自己赛跑,他在和时间赛跑。在如此紧张的时间段里,部署得如此有条不紊,不得不说,刘江和他的参谋人员的军事素养之高,令人叹服。
当刘江率兵到了望海埚时,倭寇的前锋已经到了山下,打头的丑鬼们嚎叫着钻进了林子里,没多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又乱哄哄地要往下撤。也许,他们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刘江见状,亲率几百步兵下山,接战后,又假装不敌,扭头朝石头城而来。身后,弓弩箭矢射来,刘江身边倒下了一批壮士。刘江冒着生命危险,命令士兵故意丢弃盔甲,引诱倭寇。倭寇不知是计,大部队便蹿出树林,紧追不舍。猛地,看见一座新建的石头城,当即,倭寇就傻了眼,在他们的记忆中,这儿是没有关隘可守的。
刘江率兵入城,来到城头,指挥士兵放铳射箭。倭寇转身欲走,山下树林中埋伏着的小部队呐喊着堵住了去路。倭寇不知虚实,又重新上山,试图一鼓作气夺下石头城,然后在城里休整。连日的海上漂泊,让倭寇吃尽了苦头。原以为靠着人多势众,饱掠而走,没想到,遇到了刘江这个硬茬。看来,这次要栽了。
我们再来说说倭寇的战法和武器吧。倭寇的战法很特别,也很野蛮。根据亮甲店当地人多年来的口口相传,我们大致可以得知,倭寇的武器主要是弓箭和倭刀,还有少量的葡萄牙枪铳。《辽东志》中记载:“倭寇弓硬矢利,近人而发,刀身长而刃利,使用熟练。”另外,让我们感觉意外的是,据史料记载,来犯的倭寇每人必配3把刀:一把长刀,又叫配刀;长刀上又配一把小刀,以便杂用;另配有一刺刀,分为两种,长约一尺内的叫解手刀,超过一尺的叫急拔刀。这3把刀,各有各的用法,再加以弓弩枪铳,倭寇和明军士兵相比,装备上就显得强大得多了。说完了武器装备,再看看他们的战法,倭寇虽然是啸聚的乌合之众,可是,其中的一些战法很有针对性,很像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军队的战法,往往能起到以少胜多的奇效。
望海埚大捷一百四十多年以后,我国东南沿海倭患猖獗,倭寇以三把刀和长蛇阵,打得明军闻风丧胆,苦不堪言。此时,被称为“戚虎俞龙”的戚继光和俞大猷两位名将,终于在战争中学会了战争,他们发明了中外军事史上极其著名的“鸳鸯阵”,采用了杨家六合枪法中的招式,配备盾牌长矛等兵器,以小队行动,终于打破了倭寇装备和阵法上的优势,扭转了战场上的被动局面。每当读到这段史料,我都会倍感痛心,刘江抗倭时就吃过三把刀和长蛇阵的亏,为什么直到一百多年以后,才找到破解的办法?
倭寇行军时,往往30人结成一队,也有的四、五人或两、三人结成一队,队与队之间相距一至二里地;打头的挥舞着百脚旗,指挥着后续倭寇或进或停。队与队之间鱼贯而行,犹如一条长蛇。以往人少,长蛇阵也长不到哪儿去。这回,上来的倭寇多,整个队伍绵延数十里,遇到明军,当即吹响螺号,头尾迅速聚拢,互相救援。布阵时,倭寇队形四分五裂,但经常是背向太阳,东一处西一处,看似杂乱,却能够快速包围明军。
我采访过亮甲店中学的一位退休老师,他对望海埚大捷的那段历史很有研究,告诉我,倭寇的战法现在看起来,极端幼稚可笑。说白了,就是吓唬人战术。这与他们长期封闭的岛国文化有关,对付这样原始的战法,最好的办法就是以蛮制蛮。
这个观点非常新颖,仔细品品,又是那么的酸涩。中华五千年的历史,尤其是唐宋以后,野蛮民族侵扰先进的汉民族,每每得手,都是因为一个“蛮”字,汉民族驱逐鞑虏,又往往是以暴制暴,更“蛮”制“蛮”,造成中华文明一次次的伤痕累累。
果然,攻上来的倭寇看着明军退进了城堡里,令人胆寒的3把刀战法就用不上了。谁能料到,他们竟然派出几个又矮又丑的鬼子,在阵前跳跃蹲伏,那样子,像鬼魅,像妖怪,让人眼花缭乱,心神不定。明军大惊失色,放箭,放火器。这些人躲闪着,依然跳跃挑衅。刘江见状,连忙止住明军放箭。他看明白了,这样下去,箭簇和火药总有耗尽之时,那样,就正中了倭寇的下怀。刘江决定把倭寇放到有效的射程内再打。
城上停止了射击,倭寇开始发威,顿时,漫山遍野的倭寇都成了“髡头鸟音,赤体提三尺刀”的小鬼子了。善于使刀的倭寇打头,簇拥着沿途俘获的妇女青壮爬墙,一部分倭寇趁乱上了城墙,钻入明军阵中,3把刀战法发挥了威力,长刀短刀上晃下砍,刀刀见血。明军不适,开始溃散。刘江见状,擂鼓助威,带着数十亲兵冒死抵抗,终将城墙上的倭寇杀散。
好险啊,如果没有这座石头城,望海埚之战的后果将不可想象。眼看着援军迟迟未到,歼灭战变成了守卫战,战场上的双方态势发生了逆转。倭寇加紧攻城,明军守城的意志开始动摇,士兵们心中有鬼,眼中就到处是鬼子了。眼看着小鬼子疯狂攻城,眼看着城破在即,关键时刻,刘江站了出来。他脱掉铠甲,穿着一件道袍,披头散发,拄着尚方宝剑,屹立在城头,高呼着,急急如律令,请众神驱鬼!
让我们闭上眼睛好好想想吧,这个形象是不是很神奇,是不是很熟悉?和羽扇纶巾,使出空城之计的诸葛孔明有区别吗?我们知道,明朝朱元璋虽然是和尚出身,却是一个极其重视道教的皇帝,因此,道教的驱鬼辟邪之术在当时社会上影响广泛,才有了诸葛亮这样的鲜活的道家人物形象的文化土壤,因此说,刘江仗剑作法是有着深厚的社会基础的。朱棣皇帝没看错人,关键时刻,刘江挺身而出,他想到了如何才能立竿见影,迅速鼓舞士气重振军威。刘江假扮道士,呼风唤雨,作法拿妖,一气呵成。刘大帅的举动鼓舞了士气,各种各样的“降妖之法”震慑了倭寇,倭寇的丑陋野蛮的叫阵法,再也不起作用了。
大将钱真来了,率主力骑兵堵住了倭寇的后路。大将徐刚来了,率主力步兵冲入倭阵。一队截后,一队冲击中路,两队人马犹如两把钢刀,斩断了这条罪恶的长蛇,顿时,倭寇首尾不顾,各自为战。没一会儿,一字长蛇阵型被截成数段,威力尽失。眼见时机已到,城头号炮猛响,城门大开,刘江率领士兵如虎下山,冲入敌阵。倭寇见大势已去,便开始突围,他们扔掉掠来的财帛,放了抢来的妇女,试图等明军争抢时,趁乱逃跑。这回,他们的算盘打错了,他们常用的伎俩不灵了。刘江手下的兵将岂是贪腐之辈?他们眼里只有倭寇,没有钱财和妇女。
倭寇一路败退,一直跑到望海埚东北沿下的樱桃园空堡里。所谓空堡,其实是明军的一个营地,士兵们早先接到命令,全体出堡,前往望海埚参与围歼大战,结果,堡内空虚,让倭寇钻了空子,占领了。刘江领兵赶来,为了避免更多的伤亡,便采取诱敌出堡的策略,下令围三缺一,堵住东南北三面,放开一面,“纵敌西遁”。倭寇果然中计,眼看着守不住了,倭寇便蹿出西门,一路朝西而去。西边,一个大口袋早已张好了,就等着倭寇钻进来哪。此时,望海埚山上山下几千军民敲锣打鼓,上阵厮杀,好一场大战,从白天打到黑夜,从黑夜打到下一个白天,直到最后一个倭寇举手投降。少数先逃出的倭寇,退到海边,也都被江隆率领烧船的壮士们逮住,无一逃脱。此战总计杀死倭寇742名,生擒857名。
6游离于主题之外的话
刘江给朱棣皇帝长了脸,一战定乾坤,辽东的倭患解除了,这是何等的盖世神功?对待这样的大功臣,怎么奖励都不为过,刘江啊刘江,果然是栋梁之才。朱棣皇帝高兴,封刘江为广宁伯。我查了一下,这个嘉奖在当时是罕见的,尤其是在靖难之变后,外姓人封伯,刘江是第一个,很可能是最后一个。朱棣皇帝下旨在北京城敕建广宁伯府,等待爱将回京享受荣华富贵。
君臣同乐,普天同庆。
望海埚一战,在日本岛内引起了巨大的恐慌,疯狗一样的武士浪人吓破了胆子,直到大明朝都作古了,他们也没敢再踏上辽东一步。整整300年啊,刘江正应了那句老话: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这倭寇也是欺软怕硬,从此,就奔向东南沿海侵扰了。这才引出了后来戚继光俞大猷的抗倭事迹。
朱棣皇帝还分别奖赏了294名作战有功的将士,封妻荫子,让他们得以善终。对牺牲的将士也由朝廷出资祭奠,全都厚葬在望海埚的西沿,也就是当地人说的西山顶上。朝廷还在东南沿,也就是现在的金顶山上斥资修建了一座真武庙,专门供奉阵亡将士的英灵。真武庙的香火异常旺盛,一直到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庙宇还保护得完好无损。
望海埚大捷,刘江奉旨回到北京,谢主隆恩之后,刚要下殿,朱棣突然大喝一声:胆大刘荣,冒名顶替,欺君罔上,该当何罪?再看那刘江,十分的魂儿,早已唬丢了九分,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朱棣皇帝见状,哈哈大笑,扶起刘江,赦免了他的罪行,让他恢复刘荣之名。
刘荣从此居住在北京,安度晚年。如今,北京的西城区中南部那条广宁伯胡同,就是刘荣的故居地。历经朝代更迭,广宁伯大街、真武庙大街的地名一直没有更改,不得不说是罕见的。广宁伯府东起现在的太平桥大街,西至真武庙胡同。《明史·功臣世表》记载:“广宁伯刘荣,永乐十九年七月封,追进侯。”如今,北京石景山区的广宁街道办事处临街的文化橱窗内仍在宣传刘荣金州抗倭的英雄事迹。
金州人民没有忘记我们的抗倭英雄,亮甲店一带百姓口口相传望海埚大捷,30年前,我还念小学的时候,学校就经常组织学生去望海埚野游,凭吊古战场,祭奠先烈。后来,当地组建得胜人民公社,想了许多名字,都不理想,人们再次想起了刘江抗倭事迹,取了“得胜公社”这个响亮的名字。我的一个表亲就是得胜当地人,姓江,他活着的时候跟我讲过刘江抗倭的故事,还说过,他们江家村的人就是抗倭大将江隆的后人。这个说法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我是坚信的。得胜人至今都喜欢吹奏乐,大人孩子都有吹奏的天赋,摘片树叶放在嘴边都能吹出优美的乐曲。我始终认为这是得益于望海埚的抗倭大捷,祖祖辈辈,当地人的骨子里就有吹响冲锋号角的动力。得胜乡的农民铜管乐队,享誉全国,是为明证。从得胜公社到得胜乡到得胜街道,一直沿用到今天,叫起来响亮,听起来过瘾。遗憾的是,我曾经随机采访了十几位当地的年轻人,他们已经不知道“得胜”这个名字是如何起源的。
“文革”期间,望海埚东南沿金顶山上的真武庙被红卫兵摧毁,上世纪八十年代,亮甲店人决定重建真武庙,派人到北京,在广宁伯胡同查勘真武庙资料,按照图纸异地重建。在得胜与亮甲店交界的玉皇顶山上,还有一处明朝的道观遗址,供奉的神主也是抗倭英雄刘荣,当地人习惯称为得胜庙,而今也被有心人恢复起来了。
望海埚大捷距今近600年,600年来,西山顶上安安静静,从没有闹过鬼,也没有闹过妖。这片土地一直是慈眉善目的,像个忠厚的庄稼人,不多言,不多语,老实得让人心疼。这要归功于茔里头埋着的英雄们,是他们,赋予了这片土地崇高的情怀,活着的时候,他们是守护者。死了,就成了神——守护神,保佑着这里的人民世世代代都安居乐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