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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nnel: 我的嘴,一块石头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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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经典小小说名篇·高玉芳丨夜宿野狼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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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经典小小说名篇·高玉芳丨夜宿野狼谷



夜宿野狼谷


文/高玉芳
  
  初冬季节,我独自驾车来到阿勒泰草原兜风。
  草原那绿油油的“地毯”,如今变得金灿灿。马群奔腾。羊群流动。不少富裕牧民鸟枪换炮:舍弃传统的骑马放牧,变为驾摩托车、越野车放牧。路上遇到牧民新“坐骑”,我们互相鸣笛致意。
  谁知刚驶进野狼谷,我那越野车突然故障熄火,咋摆弄也打不着。倒霉!天已黑了,得,尝尝野外露营的滋味!我搭起单人帐篷。铺厚厚的枯草睡下。夜半,我被呼呼地风声惊醒。雪块噼啪不停地敲打着帐篷顶。浑身冻得发抖。
  好容易挨到次日天亮。我刨开厚厚的积雪钻出帐篷。哇,暴风雪这神奇的魔术师,一夜之间,竟把金色草原变成“白色恐怖”。天地间一片白茫茫,渺无人烟。鹅毛大雪还下得正紧!我到车上打开收音机,想听听天气预报。却听到一条不妙的信息:说是受暴风雪影响,数千只蒙古野狼可能像往年一样,集结南下越境,侵入我国觅食。希望牧民早作准备。
  手机在盲区。我赶紧弃车徒步找牧民求援。远近没有一丝参照物。没有蒙古包,连个人影都瞅不见。踏着没膝的积雪,足足走了一天。天近黄昏。雪块直往眼里钻,打得脸生痛。手脚冻得麻木,变得不听使唤。这样下去,我还不冻成花岗岩!正焦急当口,“嘀嘀”——远处飘忽传来一声汽车的鸣叫。



  越过一道白色坡岗,我看见风雪中散落的羊群。一辆黑色越野车,慢慢围着羊群转圈,羊群们听话地聚拢在一起。车上人大概看见我挥手,车窗摇下:“你好,请出示身份证!”这是边民对生人极普通的招呼。看了身份证,他才打开车门让我上去。
  开车人是个蒙族牧人大叔,60多岁,穿一身深蓝的蒙袍,毛茸茸的棕毡帽,白络腮胡子上冰雪闪亮。他没顾上再跟我说啥,皱着浓眉紧张地注视前方。
 我顺着他目光望去,天!不由吓了一跳:苍茫暮色中,银白的雪野上仿佛滚来一团团“乌云”,“乌云”里又闪烁着无数盏黄绿、晶莹的小灯笼。外蒙古野狼群!没想到它们来得如此快!这些饥寒交迫的家伙,无声地向羊群慢慢逼过来。
  大叔迎头朝狼群开过去。狼群对过往汽车似乎司空见惯。没觉得这庞然大物有啥威胁。它们气势汹汹冲上来。大叔不得不停下来,连续鸣笛。本想吓跑它们算了。汽车笛声被暴风雪的怒吼淹没。狼们一下窜到车前,呈包围之势。有的已经窜上了汽车前盖和踏板。张牙舞爪,扒得挡风玻璃啪啪响。我心里一阵恐惧:我们倒成了“困兽”!——还不被它们撕成碎片!
  “白眼狼!给你们台阶不下,还登鼻子上脸要吃人?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吧!”大叔愤怒地大吼了一声,刷地打开了汽车的前大灯,两股雪亮的灯柱射向狼群。狼们最怕光,在它们犹豫停顿后退的瞬间,大叔狠踩油门挂四挡。车子飞一般冲进狼群。躲闪不及的狼被碾压,撞死。汽车熟练地在它们中间左冲右突,横冲直撞,坦克一般杀开一条血路。这回尝到了庞然大物的苦头,狼们夹起尾巴纷纷逃窜。



  汽车大灯照亮前行方向,羊群乖乖跟在后面,我们向大叔的家开去。
  进了大叔的蒙古包,空无一人。原来大叔老伴早逝,儿女都在市里工作。吃过饭,又困又累。不一刻我就进入梦乡。
  半夜里,我被羊群凄厉的叫声惊醒。狼!一定是雪地里饿疯的狼群跟踪追来。我急忙披衣起身。大叔也穿好衣服。我俩持刀棍冲出帐蓬。由于在实施禁枪令,大叔早已把猎枪上缴。大叔掏出鞭炮挂在羊栏上,点燃后,鞭炮象机关枪一般噼噼啪啪,火星四溅。 
  狼们被吓跑,知趣的叼着战利品很快退却。没想人刚进屋,它们又返身冲向羊圈杀戮。我们只好再冲出去驱赶。反反复复好几次。这些鬼东西!狼们也运用起游击战、拉锯战!搞得我俩筋疲力尽,哭笑不得。大叔提议在羊圈周围点几堆篝火。这是好主意。狼最怕火,不敢近前,俩人也不必在雪夜里挨着冻疲于奔命。
  我搬来木柴。这些木柴全被厚厚的冰雪覆盖,表面结出一层光溜溜透明的冰膜。要点燃谈何容易。我点了半天点不着。引火反被风雪扑灭。端来牛粪火炭点火,也只耨出一小股青烟,依旧很快被冰雪滋灭。
  看我一筹莫展,大叔赶紧伸手帮了一把:他不慌不忙从汽车油箱里灌来几瓶汽油。往湿柴上洒了些儿汽油,再扔上一块燃烧的牛粪火炭,噗的一声,火苗果然窜起半人高。几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在羊圈边噼噼啪啪燃起。这一来,狼们该不敢露头。我俩放心地走进蒙古包。
  谁知刚躺下不久,蒙古包帐篷四周响起了一片狼嚎声。



  大叔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他挑开窗帘缝向外打看,我也凑到跟前张望:几百只狼团团围住了蒙古包帐篷。它们啃咬着窗棱和木门,真是狼子野心!它们仗着狼多势重,开始发起总攻了!试图钻进来先捣毁“司令部”。把人吃掉后,再去从容享用羊群的美味。大叔不慌不忙取来俩个空玻璃酒瓶,从朔料桶里倒出汽油灌满,用棉絮紧紧堵住瓶口。然后小心地把瓶子口的棉絮点燃,猛然把它们从窗口扔向狼群。爆炸声中,数只野狼飞上了天。好多野狼身上溅了着火的汽油,点燃了它们身上的毛皮。这些“火狼”惊恐万状,惨叫着奔向雪原深处。别的狼也望风而逃。我新奇的看着窗外,惊奇地看着大叔:“大叔你真有办法!咋琢麽的?”
  大叔笑笑说,有啥希罕,咱是当兵出身嘛。他告诉我,这法子其实是参加自卫反击战时逼出来的。当时大叔是汽车兵,有一次在往前线运物资时遭遇敌人。敌装甲车从丛林里冲出来。大叔他们赶紧开枪射击。无奈,装甲车防弹打不透,枪弹击中它铁板后,哧溜——冒着火星飞落一边。眼看敌人冲到了跟前,情急之下,大叔这尖刀班班长想出妙招,从汽车上灌来汽油,装在酒瓶里,把身上的衣服撕成布条,塞紧瓶口,再点燃扔出去。爆炸声中,装甲车变成了大火球。这样烧毁了几辆装甲车。但土办法毕竟不保安全,他自己也被烧伤炸残。不得不离开部队,带着一枚二等军功章复员回到家乡。坦克都能炸飞,这些狼还在话下?
  这时我发现,窗外不远,大叔的车库门帘起火了,大概是溅上了汽油点火点。火若烧起来,大叔的越野车岂不烧毁报费?我赶紧跳出门,跑过去一把撕下起火的门帘,抬脚迅速把火踩灭。就在我转回蒙古包时,一条腿象被什么东西拽住,接着传来刺骨的疼痛。我扭头一看,一只被炸断后腿的狼狠狠咬住我腿肚,死活不撒嘴。紧急关头,大叔手挥猎刀,用刀背在它头上磕了一下,那狼才一声不响昏倒在地。
  大叔赶紧处理我伤口。裤腿已被血浸透。鞋里灌满献血。妈的,狼牙几乎把腿肚咬穿。
  大叔给我包扎好,让我赶紧钻进被窝,给我盖上厚厚的皮大衣。说受伤的人最怕再冻,要送命的。



  随后,大叔把那咬我的狼拖进来。这是只四五个月的小狼。大叔给它清理了伤口的玻璃渣,用细羊骨给它把后腿篦好。用链子把它拴好。扔给了它几块烤羊肉。一会,那狼俘虏很快醒来,大概饿极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风雪还在帐外肆虐。帐篷挡不住零下40摄氏度的寒气。我真的感到浑身发冷,不断打哆嗦。朦朦胧胧想睡过去。却听见大叔在耳边使劲推、喊:“醒醒。千万别睡,要送命的。”冷啊,象钻进冰窟窿一般冷!我终于在寒冷中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沉浸在一个甜蜜的梦里。仿佛回到了童年,妈妈紧紧搂住我,给我盖着暖乎乎,柔软的棉被。妈妈怀抱好温暖、好舒服!我恍惚睁开眼,天已大亮。眼前情景让我不由莫名其妙:大叔那衰老、佝偻的身子竟一丝不挂,紧贴着我,两只胳膊紧紧搂住我脖子。用自己体温暖和我。大叔笑笑说:暖和冻僵的人,这是草原的古老办法。
  顿时,我眼含热泪:我的好大叔,又一次救了我。
  次日,天放晴了。大叔载我到草原深处,找到并修好我的汽车。阳光下,我开车跟着大叔的“坐骑”,在阿勒泰银色雪原上飞驰。忽然,大叔停下车。我看见,一群狼出现在前面,其中不乏毛皮被烧焦的痕迹。大叔下来打开后备厢,那只受伤的小狼窜出来,一瘸一拐地朝狼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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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高玉芳,女。医生。省作协会员。在《青年文摘》《中外文摘》《格言》《情感读本》《东西南北》《意林》《疯狂阅读》《警察文摘》《西南军事文学》《当代小说》《短篇小说》《微型小说选刊》《西部》(法制文学版)《翠苑》《鹿鸣》《北方作家》《检查文学》《雪花》《小说月刊》《喜剧世界》《百花园》《文艺生活精品小小说》《天池》《南叶》《幽默讽刺精短小说》《小小说大世界》《文苑》《天下阅读》《儿童文学选刊》《少年文艺》(江苏)《故事会》《上海故事》《今古传奇故事版》《百花故事》《新故事》《民间文学》等二百余家刊物发表作品。曾获《环渤海全国文学大赛》小说一等奖。第二届梅陇杯法制故事大赛二等奖。获全国第五届微型小说年选二等奖。2011年获宝鼎杯全国环保故事大赛一等奖。获包头金骆驼杯文学大赛二等奖。多篇作品被多家出版社选集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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