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国║【名家诗选】世纪的肖像和名声（组诗）
李自国，笔名西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先后毕业于中医专业、汉语言文学专业、法学研究生等。1983年弃医从文，已在《人民文学》、《人民日报》、《解放军文艺》、《诗刊》等国内外各大报刊发表诗歌近千件，已出版有专著《第三只眼睛》、《告诉世界》、《场—探索诗选》、《生命之盐》、《西村诗话》等9部。作品曾多次获奖，并入选40余种选集。1998年就读于第四届鲁迅文学院作家班。现为《星星》诗刊副主编、四川省作协主席团委员、国家一级作家。
世纪的肖像和名声（组诗）
我用朗读来到你的广场
我用朗读来到你的广场
普希金广场
全世界的荣耀
当然更是诗的荣耀
令人掉泪的时代过去了，我泪眼朦胧
令人耳熟的钟声远逝了，你鱼贯而出
你高悬的道路纯洁宽广
面对敌手，一生都在不停格斗
看不见的爱情，你白刀子进
摸不着的自由，你红刀子出
进进出出全是那些感人的诗篇
自你灵魂深处，敲打出动人的音乐
该说什么好呢
你被尼姑拉一世，带到伊卡河畔
去做了一回英雄梦
你是多么善意地被人欺骗
眼睛一黑，长剑开出缤纷的花朵
而那个叫丹特士的家伙
不得好死，也不得好活
剑呵剑，你使流溢光辉的洞口
引燃了朝圣者路上的火种
在中国，在成都，有一个崇拜你的诗友
整夜在读呵，像冰雪消融
读你优美的卷发，我放纵普天下的喉咙
读你栗色的肌肤，我打开正前方的道路
原野上已越来越多的人群涌动
无论发生了什么
他都不是奥涅金或别的什么
而是你受用终生
信得过的朋友
泰戈尔，美丽的艺人美丽的神
穿过教堂，穿过
古印度，比道路漫长的钟声
我来到你的庄园
看十八世纪的大胡子，是如何
一任加尔各答的柔风吹动
吹动是一种美，纯银般的美
像星子散发皎洁的清辉
千年寻觅的意境，如同一只飞鸟
在长长的梦中再也没有返回
哦，泰戈尔，美丽的艺人美丽的神
你受惠于日月而普照心灵
你寄情于山水而歌唱爱情
我时刻被你，意味深长的唤一声
提灯顶罐的古印度呵，记取你
巾帔飘扬的乡村妇女，敬仰你
你站在热爱韵律和诗歌的人民中间
让园丁打开一队队花朵
让新月香到每一扇家门
所有这些，只要是你的请求，神都答应
只要是你的沐浴，神都恩准
蜜蜂从你诗句里嗅到浓浓花香
山神自你长发里倾泻涓涓泉水
追逐浪花的玩童，找到海边便找到你呀
你是神，更是神灵的象征
而我做不到，我活在你未来的时光里
你的乐队，你善的歌喉，你自由的秩序
道路多么漫长，如古印度的河流
即使现在，一片帆也没有
我仅能在这个农业国，北仰星辰
种植廉价的谷物和歌声
时间被回忆分享了
哦，泰戈尔，东方大美人
优美的白胡子像月亮的土地
我正陷入迷津，再度穿过丛林
穿过你的教堂，默诵经卷的声音
一千次沿着你的孟加拉语上升、上升
在帕德玛河谷漂流四野，或泛舟心灵
蝴蝶的村庄，爱情的理想社会
在大师与凡人间，在天空与背影涌动间
我从更远处，探身于你
一个深渊，一条十八世纪的恒河啊
那儿有你夜夜造访的叩门声
在法兰西，有一只年迈的鹰
没有大师的时代
我说服不了你
哦，巴尔扎克
与我灵魂相守的鹰
就像是去年或是前年
那些法兰西的乡村少女
被你一滴滴老泪溺死，使书商们
狠狠地发了一回
来不及还清这笔历史旧债
你抚耳一笑，让人间
关上喜剧的大门
通往巴黎的道路
远比灵魂的尺度更漫长
而你卷起白发，仿佛先知
以一盏神灯的面容
引领角楼里绝望的人群
走入你多情的弱点，敏感与善良
设若现在，梧桐学着法语
时装学着巴黎
到了你那儿，十九世纪的香水啊
洒满一部金钱开动的机器
大师，我呼唤你
百年梦幻，高老头的儿子
葛朗台表妹，一掷千金
深深陷落在你忧郁的目光里
我再度展开你宽大的走廓
伟大的经卷，
一年年、一月月
堆满我回忆的愿望和泪水
请相信呵，拿破伦的剑
绝没有你的鹅毛笔坚挺
相信插图里的故事
走出的每一个影子都是你自己
在东方，在神奇的群峰之上
我守望着，你这年老的鹰
又盘旋在这个世纪，多灾多难的黎明
孤独的向日葵
——致文森特·凡高
孤独的向日葵
一派绝望的天空
那声嚎叫来自瓶装的火
从此你高烧不退
割下耳朵，滴血的耳朵
送给妓女，当作礼物
于是，你的心如一堆混泥土
挡住了上帝的道路
无论荷兰，抑或法国居所
你将厨房的染料，咖啡壶里的渣
往画布上随心一抹
便是苦难的去处，恶魔的尊容
向日葵疯了，你也疯了
你说你说，疯是一种享受
一旦活着比毁灭更难抉策时
仿佛你浑身肉体
是一块切碎的面包
浸泡在红与绿
这人类最可怕的激情中
直到兄弟泰奥来看你
你却和高更在疯人院
投掷酒杯，争论不休
一夜之间，瓶也碎了
牙齿一颗接着一颗掉落
你仍在不停切割
剩下内心的空地
一种从未有过的搏动
你准备好一生的伤口
让最后的颜料
殷红如泉涌的颜料
千年不枯
万万年不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