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侗：铁不会说话（4首）

张侗：铁不会说话（4首）

《铁不会说话》

儿女们从父亲的骨灰中

拣出几块黑乎乎的东西

那是穿在髋骨上

胫骨上的钢钉

儿女们非常吃惊

父亲身体里

藏有这么多铁

儿女们从没听见

父亲喊一声疼

面对这些铁疙瘩

他们手足无措

母亲说

人不喊疼

铁又不会说话

这些铁跟了你们父亲

大半辈子

和骨灰一起埋了吧

《在超市》

一只被五花大绑的螃蟹

踩着许多

被五花大绑的螃蟹

挣扎着

正从26.8元区

向36.8元区

艰难爬去

《恩师》

腊月二十六

去看望我的小学老师

他只是和我点点头

就走进自己的房间

我想起去年这天

他还陪着我说了几句话

他儿子看出我的尴尬

解围似的说

现在他可以不与

任何人说一句话

就过完一整天

《红布条》

爷爷离世前两年

因小脑萎缩

记不住回家的路

经常走失

奶奶准备了许多布条

让我在上面写着爷爷的姓名

家庭住址

联系电话

和“重金酬谢”四个字

她把布条缝在爷爷的每件衣服上

爷爷离世那天

奶奶把一个红布条

缝在爷爷穿的寿衣上

我看见了一把扯下

可奶奶背着我

把那红布条缝在

寿衣的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