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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好诗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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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好诗歌(八)

 

在赤壁,看逝水如斯

 

毛子

 

江水历数着过往,但它倚重的江山

已经萎靡。

我们抽烟,谈笑,合影

然后离去。

然后,拖曳一条大水的虚无

埋首日常。

埋首于流水的重复性

和空洞性。

 

 

李元胜:最近在好几位诗人的作品里,看到了不约而同的对语言效率的极致追求,对表达的克制,对一首小诗包容更大空间的尝试。毛子就是其中之一,这首短诗也是这个写作路向的一个案例。逝者如斯乎,不舍昼夜。《论语》之后,江河之水,成为时间的一个经典比喻。这个比喻成为这首诗的起点,毛子熟练地利用了表达的空白,高效地把游历、日常、江流等组织在一起,完成一次对生活意义的冷静质问。

 

 

 

在沪蓉高速公路

 

毛子

 

一辆长途大巴上,我把自己

塞进耳机里

一个沙哑的女声优,在读

一首外国诗

诗中回忆少年时,他离开出生的小城

搭上一艘蒸汽轮船

去了远方。但多年后

他开始怀念码头上

挥手的人

当你从太空中朝下打量

你能看见,公路上

快速移动的我

但你看不到那段朗读,那首诗歌

它们也在移动,也随大巴拐过弯道

进入又穿过

一个又一个隧洞

真的很奇妙。狭小的车厢里

循环着一个更大的空间,更大的存在

就像中途下车的人

带走了另一种生活

就像物理学家所说:在宇宙之外

还有平行的宇宙

 

 

陈先发:在我们可触可控的物象与现实的事件之下,潜存着无限幽邃的另一时空,这虚实二界相互投射的光与影交织成语言的疆域,诗人在两边都葆有坚实的土壤以便自如地穿梭于二者之间,从这个意义而言,诗歌创作的一个基本能力,正是语言对时空的再构能力。毛子的《在沪蓉高速公路》可谓这方面的典范之作:在这首诗中,有一个沙哑的女声优在读另一首诗;在这首诗由隧洞、长途大巴、高速公路构成的即时空间中,悬置着另一首诗中由蒸汽轮船、码头、异域小城构成的“内空间”,那是一个被相像与被设置的“器中器”。作者不惜动用“太空”、“平行宇宙”等视角来洞开这两个空间之背景的纵深感,又以“少年时”与“多年后”等时间元素来调校了整首诗的叙事座标。更妙的是,这两个时空的不断交织,是在疾行于路的车辆与作者叙述语调的双重加速中完成的,使这首短诗中情感容量、情节容量、场景容量都显得相当充沛。毛子是不可多得的气息纯正的诗人,他技巧精熟却并未被语言作为“一种术”的快乐吸附进去而沦为修辞的奴隶,祛浮握重,作为一种鲜明语言风格的主人,他举重若轻的姿态引人注目。

 

 

 

大雪

 

莫非

 

小雪的节气大雪来庆祝

冬天已然抵达

杨柳还是不舍

而松树和松针都松开了

雪的气息

囊括一切细节

银杏沉没在雪地上

整棵树一直都在摇晃

整棵树都吓坏了

结果一个个裂开

还带着明朝的气息

金子一样扑面而来的叶子

归拢在屋檐下

梓树和楸树在不远处

互相打扫

雪的访问那么突然

河水好像忘了

应该结冰的日期

腊梅的叶子那么精神

冬天的羽翼抖动了

大地收到的命令

让一条路那么辽阔

时光也跟着回去

初衷一样的雪

落在湖上听不见任何声响

 

 

 

雷平阳:莫非的《大雪》,让我忆起抄读苍雪大和尚《南来堂诗抄》的那些静美的日子。无论是在西方的古代,还是在东方的古代,很多诗人和诗歌其实是将自己托付给了身边的物事的,他们或它们,即使内心有着高山大河,有着家国离乱,入了语言,动了咏物和状物之念,心就柔和了下来,神思也就跟着专注于具体的具象之中,也不管那供给后人咏叹的美学是高浮于天上,还是溺困于河床。我一直认为莫非是怀了旧心肠的君子,亦是能把超市奇观视为空谷幽兰的隐士,他的《大雪》,或《小雪》,以及他的其他一系列作品,让我们看出了他有别于其他当代诗人的美学趣旨。他在物象中,同时他又离开了。

 

 

 

喝水的小鸟

 

张永伟

 

我坐在湖边,看见一只小鸟

飞来喝水。我一直那么坐着,它可能

以为我是一截没有危险的树桩。

它在水边轻巧地跳了两下,

就喝饱了。我忽然觉得自己

像水珠那么饱满、感动。

树木把枝影落在我的肩上,

像兄弟那么亲近,却不给我的肩头

增添一点重量。

喝饱的小鸟,昂起脑袋叫了两声,

像是表示对湖水的感谢。我和它

一起飞走了,留下一截没有危险的树桩。

 

 

 

臧棣:在这首诗中,诗人对叙事的借重,最终演变成了诗对叙事超越。叙事性和诗意的关系,一直困扰着当代诗的写作。在很多读者的感受中,只要诗人一倾向于叙事,那么诗意,或多或少,就会变得可疑。而假如诗人远离叙事性,一味凭借才气,超现实想象,惊人的直觉,诗的洞察力又会在无形中遭受莫名的损伤。更重要的,假如诗人回避诗的叙事性,那么,当代诗的包容力就会出现问题。英国批评家瑞恰慈曾在现代诗的原型意义上指出,现代诗要想写得有出息,它就必须让自己在诗的类型上变成一种“包容的诗”。它必须将诗人的直觉和诗歌的观察融合成一种有机的表达。在我看来,张永伟的这首短诗,《喝水的小鸟》很好地解决了叙事性和诗意的关系。在诗的叙事性方面,诗人的叙事克制,感受细腻,观察精准;对细节的使用,尤其富于匠心。而在诗意的布局方面,诗的表达又将禅心和心智锻造成了一种从容的心象。没有多余的夸饰,也没有多余的感叹,唯有深邃的领悟具体在安静的画面中。

 

 

月夜

 

鲁丹

 

会龙山一直在囤积月光,

并且越堆越高,

有些旧月光,

都已经蒙上了青苔,

甚至生出草木。

而资水,则忙于搬运,

有时搬得太快,

露出了河滩,

鱼在更低处的水草里聊天,

散布的卵石,正模仿赋闲的词语。

 

 

 

潘维:鲁丹的诗还是初次读,估计是位年轻的作者,他喜欢描写自然之物,处理方式基本都显得单纯,但体现他才华的恰恰是这种清晰、透明的单纯。《月夜》在内容上几乎太农耕和古典了,写的是月光下的山水,有名字的山水:会龙山和资水。可以看出,他努力在发掘独特性,为自己熟悉的环境建设一种诗意的眼光。我认为,适合在文化性上有所加强。

 

 

诗刊社 微信号:shikan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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