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小说·惊悚传奇类丨滕刚《做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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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目：做恨
作者：滕刚
类型：惊悚传奇
价格：议价
推荐语
如果说“做爱”是一种极致的人性体验，那么“做恨”呢？如果说滕刚的“异乡人系列”、“张三系列”、“往事与词牌”等的系列小说是在开掘人性的话，那么这篇《做恨》，则利刃般剖析了“复仇文化”的民族性特征。尽管当今的法制社会遏止人与人之间私自复仇，但在涉及历史题材的文学作品中，复仇仍是屡写不厌的主题。滕刚这篇仅有1800字的微小说，为我们叙述了一场绵延1500年的“做恨”阴谋，而且这篇作品与我们经常在武侠小说、影视作品中看到的“仇杀——孤雏余生——练成绝艺——复仇——了却夙愿”的俗套不同，滕刚顺着后人执行“何应钦遗嘱”的线索，通过两个家族承续32代人的仇怨纠葛，构织了一个跨越1500年之久的“复仇之局”，在赵家遗忘仇恨、而何家代代铭记，并最终付诸实施复仇行为的过程中，令人颤栗地解析了潜藏在我们这个民族骨子里的“复仇心态”的本质性特征。这样的复仇不是“快意恩仇”，而是碾压了32代人的心灵的精神枷锁！（老枪）
做恨
文丨滕刚
评：刘海涛
(原载于2003.03《微型小说选刊》，原题《叙述传说》)
南方小城邙州，几乎每天都有人死于仇杀。没有人能阻止这种无休无止的仇杀。仇恨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每个邙州人的血管里都埋藏着复仇的种子。复仇已经成为邙州人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很多人生活的唯一目的。因此对大大小小的仇杀，邙州人习以为常，无动于衷。
然而对241年7月14日发生在邙州后山的流血事件，邙州人不会无动于衷。这天傍晚，何家二公子被砍死在后山沟。砍死何公子的是盐商赵瑜的大公子。据说，赵家大公子是因为女人杀死何家二公子的。本来他把何家二公子诱到后山，是准备制造一起意外死亡事故的。何家二公子发现了赵公子的阴谋，转身向山下逃去，赵公子情急之下把他砍了。
这起事件引起邙州人极大的震惊和浓厚的兴趣，这不仅仅因为赵、何两家都是本城的大户人家，更因为何家当家人何应钦是远近闻名的军师，复仇专家。不要说邙州人，就是远在京城的达官贵人，远在天涯的武林高手都不远万里来到邙州，请他策划复仇。他所策划的复仇一律是出人意外，防不胜防，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隐蔽、残忍、毒辣。江湖人闻风丧胆，邙州人对他更是敬畏三分。人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向保守低调的赵家会闯下如此大祸。一场仇杀已经不可避免。人们想看看复仇专家怎样为自己复仇。这也许是邙州历史上最精彩的仇杀，邙州人翘首以盼，拭目以待。
但是，十年过去了，赵家人始终安然无恙。人们期待中的复仇始终没有发生。人们每天一觉醒来，都希望从赵家传来什么不幸的消息。但是十年过去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这太让人失望了。人们不知道何家到底卖的什么药。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历来是天下复仇高人推崇的复仇宗旨，但是何应钦毕竟老态龙钟，行将就木，他的儿孙也都人到中年，再不复仇，凭什么去复仇呢。何况赵家也到了更新换代年龄，再不复仇，仇人都死了，向谁复仇呢？至于赵家更是惶惶不可终日。自从杀了何家二公子，赵家人没睡过一天好觉，整天如临大敌，剑拔弩张，每天都仿佛是最后一天。他们知道闯下了弥天大祸。他们唯一的奢望是保住这个家。但是何家始终没有动静，何应钦在路上碰见赵瑜，甚至还跟赵瑜点头打招呼，这让赵家更加惶恐不安。赵家有时真盼望何家早日把这个仇报了算了，他们准备付出代价，他们承受不了这样的恐惧。
何应钦是在死前第十天的傍晚把大儿子何申叫到后院密授遗嘱的。何应钦问：“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对赵家下手吗？”何申说：“儿子一直想问呢。”何应钦说：“不要说十年之后，三代之内，我们对赵家动手，他们都会知道是我们何家干的，他们就会对何家复仇，我们的子孙将永无宁日。天下最完美的复仇是什么？就是你杀了对方，灭了对方，对方永远不知道是谁干的，复仇者永远安然无恙。今天，我向你传下遗嘱，要我的第三十二代孙子将赵家灭门。第三十二代，我算了一下，大约是1500年以后。1500年以后，我们杀了赵家，谁会想到是报1500年前的仇呢？”何申连说：“父亲高见，父亲高见。”何应钦最后说：“你也像我这样，死前把这个遗嘱传给你的儿子，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一代一代传下去，同时要密切注意赵家的行踪。”
何应钦死后不久，赵瑜也死了。赵瑜不是等闲之辈，他死前把独生子叫到床前，说：“何家至今没有复仇，我死不瞑目啊。何家不可能不报这个仇。何应钦既是复仇高手，肯定会在时间上做文章，所以，你们注意，三代之内都要防着何家。”
何、赵两家当家人离世后，邙州人对何家的复仇已经失去了耐心和兴趣，人们好像上了谁的当，对这件事愤愤不平。也有人对这件事做了总结性的评价，说不复仇就是最大的复仇，这种说法虽然荒唐可笑，但何家一直没有复仇，倒有人相信了它。
1897年7月13日傍晚，何应钦的第三十二代孙子何立村赶着马车行走在通往酆城的大道上。昨天他的父亲把他叫到后院，向他密传了先祖何应钦的遗嘱。赵家早在700年前就迁居到千里之外的酆城了。今天，作为遗嘱执行人，何立村将去酆城执行1500年前的遗嘱，去报1500年前的仇。1897年7月14日深夜，何立村翻身爬进赵家大院，把赵家九口人全部砍死，连夜赶回了邙州。
赵家灭门案，一直悬而未破。关于赵家灭门案，在酆城有许多传说，据说官方也曾怀疑过是一桩仇杀案，但是官方排查了所有与赵家关连的人，甚至排到赵家祖上三代，都没有排到疑凶。没人知道这是千里之外的何家干的，没人知道有人在报1500年前的仇。诚如邙州人当初所言，何应钦的复仇将是邙州复仇史上最精彩的仇杀，只不过邙州人永远不可能知道罢了。（注：图片来源于网络）
关于作者
滕刚，当代最具争议的微小说作家，已出版《异乡人》（作家出版社）《一个男人的履历表》（作家出版社）等8部小说集，《微型小说月报》杂志社社长、中国微型小说学会常务副秘书长，中国微小说与微电影创作联盟执行副主席、秘书长，现居北京。
名家评论
读“剧小说”《做恨》：这篇作品与同类的“复仇母题”故事相比，它不但展示了“新颖情节”，更重要的是它表达了“深邃立意”。第一个情节单元是这篇“复仇故事”的“背景细节”的一种“概述”：南方的邙州人相互复仇已是生活的一部分了。第二个情节单元则是“复仇故事”的“启动细节”：赵家大公子杀了何家二公子，“复仇专家”即将开始的复仇方式引发了全邙州的关注；这两个属于“正常形态”的故事材料，显示了在以“血缘关系”为推论起点的儒家传统文化中，那种对家庭、亲人受到伤害后的“自卫性反击本能”的一个具象式的故事表达。第三个情节单元则转为“反常形态”的“发展细节（1）”了：复仇专家何应钦为什么一直没有复仇行动、使赵家在恐惧中过了10年？第四个情节单元是“发展细节（2）：它是对“发展细节（1）“反常材料”的因果形态的突然揭示，这个全篇的核心细节是何应钦对儿子何申的遗嘱：“到第32代子孙、1500年后再灭门赵家”。第五个情节单元是高潮细节：1500年后，何家的第32代孙何立村如愿报了仇。“2个发展细节＋1个高潮细节”构成了让人信服的因果叙述和步步上升的“斜升式”情节单元，非常传奇地表达了一个振聋发聩的深刻创意。受儒家文化熏染的中国人的复仇本能和本性，在何家1500年后再复仇的惊悚故事里，已经发展和变化为一个族群的、放大来说就是人类的复仇的“自觉行动”。一个族群的“复仇文化”从人的“自发自卫”转变为一个精心策划、弥久坚持1500年的“自觉行为”，这里面概括的历史哲理有力地启动了人们的理性思考的阀门：一个族群的“复仇”从“自发”到“自觉”，把人类本能的、无意识的“自卫反击”上升为“有意识的自觉的精心策划”，它凝结的伦理观、道德观、历史观、生死观的具体内容如果放置在我们今天的时代和生活，该有多少新内容和新价值得我们认真深入的反思和探究呢？（刘海涛教授，原中国写作学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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