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顿将军
因此是你的命运挥动你的魔杖
唤醒暴风雨，冲过暴风雨的中心
暴露纪念碑像灌木丛中的巢
虽然你曾想要的只是摘一些玫瑰
——米沃什
小雨对一个人的抚摸，是辽阔的
卢森堡，哈姆二战美军公墓，是一块无声的布
一头加利福尼亚狮子，埋在这里，那些草
或者不如说，那些鬃毛，依然活着。十字架下的
六千多位阵亡士兵，以嘴唇，推动地下的岩石
跑动。圣路易弧形拱门，弯下腰的一刻
孩子们看到了，麦哥娜姆甜玉米，真实的曲线
而他们的父亲，依然抱着毛瑟枪，蹬着大皮靴
寻找蚯蚓的旗帜。这个小老头
墓志铭写着：乔治S巴顿 第3集团军上将 军号 02605
小雨在皮肤上的渗透，是苍茫的
冷丁，背后有人拍了我一下，回头看去
什么也没有。倒是我灵魂掉到泥土的声音
很快接近黑夜的炮群
十字与艾森豪威尔
仰望那些星辰，很清楚
为了它们的眷顾
我可以走向地狱
——奥登
诗人瓦兰裘斯的不散幽灵
为圣保罗大教堂的尖顶十字架，留下额头的光芒
光芒落地，成为艾森豪威尔
他带走神秘的十字，丹尼森的早期教育
与西点军校的枪刺结识
别看他的头发只掉不长，却握住了
人类稍纵即逝的微笑，他策划的北非战役
让纪念碑记住了
蒙哥马利和隆美尔，至今卡萨布兰卡
还在呼唤一个人的名字。西西里岛战役
使太阳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诺曼底登陆，展现了一个将军与时间的契约
如此美妙。这都归功于
他发明的十字法，与我吟诵古印度的卍
何其相似
当我接受星星发出的蓝色十字光
就会对身后一片黑暗不以为然
打开贝多芬
音乐常使死亡迟延。
——伊索
好男人每天都要燃烧自己一次
那样浪漫的时间会与你握手
在夏季一场暴风雨之后，我没有被一只狼带走
勇敢却随流水而去
我想打开贝多芬。让自己躲进里面
去遥远的地方，忘记自己
我走遍了他所有的音乐
也没有找到打开他的秘密。独自坐在镜子前发呆
忽然我渐渐发现，我打开了自己
感觉到一种生命的洁净
带来的轻松。我想大声呼喊贝多芬
嘴唇被突如其来的爱情占有
走进自己胡须的托尔斯泰
发自未曾防范的胸怀
进入寂静而又辽阔的天地
——艾兴多尔夫
白色浪花的精液，将新的激情布满天空
我从你留下的海洋中
转过身来
发现你，拎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苦难
走进自己花白的胡须里
那是一条通向《福音书》的道路
我窃贼一样，尾随在你身后
分享你的叹息和黑暗的目光
我的脚步，试图让你的胡须多一些中国的声音
你不懂蛋壳的安静
拦在胸怀的，是穷人的灰
所长生的愤怒
我读出了你的高贵，在波良纳庄园
一座最美的坟墓，没有墓碑，简单的像一块草场
到这里来的脚印，有几吨
世界所有的鸽子认识了自己的祖父
眼睛明亮，但不会哭泣
从岩石拿出来的雪花，有冷得烫手的战栗
米开朗基罗广场
世界，你一片昏暗，
而生活本身就是闪电
——帕斯
雪落得很慢，没有扬起的面孔
一切似乎等待佛罗伦萨张开一副诗人的嘴
火车穿过这片雪，进入那片雪
不规则的灰色
掠过圣母白花大教堂的圆屋顶
在我卷起的衣领上
叙述一种平缓的情绪。大卫的雕像湿润了
我的眼睛，但没有放纵下去，我的心
比远处的树林
更远一些。阿尔卑斯山，那青葱的凹处
是谁的摇篮
我感受到阿尔诺河水底的秩序
它的外在是人们习惯的脚步
是白的发黑的黄昏
我突然发觉，我心灵的那些灰尘安静下来
起伏的曲线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水，它在零度的空白
叶赛宁墓地的枪声
他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自然所赐讴歌田野哀愁的一个器官。
——高尔基
牧羊人转过身，发现他们其中的一个孩子
长眠在莫斯科市瓦冈科沃墓地
他没有带走诗歌
但是找不到他存放在哪儿。三叶草绿了的时候
奥卡河的水流会穿过白桦林，潜入落日
木犀花看不见的香味
轻轻摇动整个俄罗斯。哦
抒情的金色卷发，肉体明亮如昼
照耀喜欢哭泣的灵魂
他没有来得及思考更多，与冬天的雪花
一起加着三套马车远走。一年后
他的墓地传来一声枪响
别妮斯拉夫斯卡娅，一个终未如愿的金发姑娘
走进他营造的黑屋中
梁赞省的夜晚大麦田望不到边际
我的爱人的德彪西
我发现鹿的偶蹄在白雪上的印迹。
是语言而不是词。
——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
我的爱人的德彪西
哦，你眼睛散步出来的花香令我吃惊
你把第一时间电击你灵魂的东西
以刹那的血液暴涨，泼洒在钢琴上
你能将一块石头透明，将一匹马还原成水
你会在大片的田园里找到上帝的脚印
你会嗅到炊烟忧伤的颜色
麦垛因你倾斜的更美丽。森林无边
多少动物的狂欢都在你的指尖，橘色的早晨永远
你会让露珠在针尖上安睡
蝉翼带走山峰的颤栗，留下风的影子
白雪是每个人最心疼的地方
是你教会女人从观察灯火的方式
进入六月的心脏，那为风暴所歌颂的一群灰鸽
你净化所有女人的乳房，直到去敲上玄月的门
而她们的眼睫每闪动一次，都有鱼静态的美
在烟斗的三米之外
一支乐队被红唇吸收
我的爱人的德彪西
哦，我将骑着你亚麻色少女的头发飞离人间
柴可夫斯基1812序曲
我永远无法了解的是
写作此诗并且
以生命核心自居的这只野兽
——沃尔科特
他用声音描绘俄罗斯的心脏
让倒在血泊中的爱情
站起来。枪刺与军鼓之间的头颅，因硝烟的蔽日
产生的光芒，比黑铁更深一步
而他的灵魂，沿着阶梯走向鄂毕河
走向白海，听见哥萨克不停歌唱的马群
以及冒烟的白骨，火焰下的土地
充满白桦林的忠诚
一群士兵永远离去，留下的背影
被他放进大炮声里，传遍全世界
死亡孕育伟大的音乐
莫斯科教主基督大教堂，见证了
生命是如何美丽过
我常常怀念一个满脸胡茬的小老头
想和他分享夕阳的一切
【作者简介】左岸，本名杨庭安，辽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人》编辑。荣获“中国当代诗歌奖•创作奖”（2011-2012）。作品散见《人民文学》、《人民日报》、《诗刊》、《星星》诗刊、《中国诗人》、《上海文学》、《诗选刊》、《诗歌月刊》、《绿风》等全国百余家报刊。著有诗集《一只晴朗的苹果》、《灵魂21克》、诗歌评论集《一个哈姆雷特读者》，主编《中国当代短诗鉴赏》等，现居大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