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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nnel: 我的嘴,一块石头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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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淑玲小小说联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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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淑玲小小说联展            
             
  贾淑玲:吉林省延边人。作品散见于《小说月刊》《百花园》《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意林》《天池小小说》《小小说月刊》《课外阅读》《格言》《感悟》《佛山文艺》《今日文摘》《哲理》《青年文摘》《金山》《绝妙小小说》《微型小说月报》《广州日报》《羊城晚报》《小学生拼音报》泰国《亚洲日报》等八十余家报刊杂志。作品入选多种书籍和年度选本,获奖若干。出版二人合集《大阪城的过客》。

                    

画像


  他从不对外人提起自己的工作单位。  
 他还是一位画师,专为别人画像,画得很传神。他介绍自己时就说自己是一位业余画师。  
 休息日,他在公园一角摆好画摊。  
 有个女人走过来,温柔的说:“可以给我画张像吗?”

    “请您坐好。”他示意女人坐下。面前的女人柔弱得让他有种感觉,像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只不过她脸上有斑痕。

    “您能把我画得美一些吗?”她有些不好意思。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一般人都会要求他画得像一点。  
 他有自己的职业道德,他不允许自己的笔偏离真实。  
 他只对女人笑了笑。  
 一小时后,女人似乎很疲倦。他的画也完成了,像极了。  
 女人慢慢抚摸着画像说:“很像,可您能把我画得再美一些吗?”  
 他摇摇头说:“不能。”  
 女人略显得有点遗憾,不过看得出她还是很佩服他的画功。付过钱,离开了。  
 半月后的一天,他像往常一样,来到自己的工作单位,在大厅有哭哭啼啼的人们,耳边传来哀乐声。对于这一切,他熟悉得麻木与冷漠。只是让他觉得意外的是,他画的画像竟然挂在大厅的墙壁上。而那水晶棺中躺着的竟然是那天要求他画得美一些的那个女人。  
 悼文中,他得知女人竟然是前两天报纸上提的那个救落水儿童的癌症病人。 
   他默默的拿来画板。是的,我可以把你画得再美一些。

 

 

[发表于《小说月刊》2010年第二期、被《意林》2010年3月上、《哲理》2010年12期分别转载。泰国《亚洲日报》“泰华文艺版”转载。入选《中国当代闪小说经超值典珍藏系列.励志篇.影子不会痛》、《2011年中国手机小说精选》等书籍。]

 

 

 祥和镇的怪事儿


  祥和镇并不祥和,祥和镇里的人天生脾气暴燥,沾火就着。

  祥和镇出了一件怪事儿,百余户人家的小镇上,每天都会有人发现自己家丢了一样东西,而同时也会发现多出一件东西。最先发现这怪事儿的人是镇东卖肉的王屠户。

  王屠户一天早晨起来,习惯地去案板上拿刀,发现刀不见了,在原来放刀的地方多了一个茶壶。他拿起茶壶仔细看,发现壶底有四个字:刘记茶馆。

  王屠户一拳砸在案板上,心想,好你个刘茶水啊,半夜来抢走我的刀,摆明了不让我做生意。留下一把破茶壶,明摆着向我示威嘛,我王屠户如果怕了你,我就不姓王。

  刘记茶馆的掌柜,小镇上的人都叫他刘茶水,之前是个摆茶水摊子的,后来才开了茶馆。他刚起来,就听到门口王屠户杀猪般的叫声:“茶水刘,刘茶水,你给我滚出来,欺负到老子的头上了!”
  刘茶水出门,看到王屠户一脸凶相,就问:“你一大早闲得难受吧?”

  王屠户没说话,上来就给了刘茶水一拳,刘茶水倒在地上,脸肿了起来。王屠户说:“你再装,你自己干的好事,拿了我的刀,还留一个你店里的破茶壶,明摆着欺负我呢。你是嫌我在你茶馆旁边做生意了吧,今儿给你个教训,我王屠户不是好惹的。”说完走了。留下捂着脸的刘茶水在那发愣。

  被打了的刘茶水回到茶馆里,心想,怎么会有我茶馆里的茶壶呢。他忍着脸上的疼,清点了一下他的茶壶,的确是少了一个,他又发现,集中放茶壶的地方多了一个大碗。拿起碗细看,觉得眼熟,猛地想起,这不是混炖张家特制的大碗嘛。他咬着牙气愤地想,好啊你个混炖张,你让我挨了打,我和你没完。

  刘茶水小跑着去了混炖张的面馆,发现面馆里只有伙计在,一问,才知道,混炖张去了李铁匠家。刘茶水刚来到李铁匠家门口不远处,就看到李铁匠和混炖张抱在一起,在地上撕打得火热。他摸摸自己的脸,心里终于舒服了些,转身回茶馆去了。

  就这样,小小的祥和镇每天都有人丢东西,每天都有人打架,每天都有人受伤,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在祥和镇人的眼里,习惯就是习惯,没有人去问原因。

  终于有一天,赵裁缝早上起来,发现家多了一个水桶。找来找去,竟然什么东西也没丢。赵裁缝围着水桶转了两圈,这一转就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爹。他打开一个柜子,拿出一双布鞋。在他小的时候,爹曾经和这布鞋的主人去外地,回来时,身上能用的东西都进了路边的当铺。在一个破房子里过夜,醒来时,鞋的主人不见了,就留下了这双布鞋。爹走回祥和镇时,脚是光着的,脚底磨破了,他也没动这双鞋。爹说,这是别人的东西,别人的东西咱再需要也不能动。后来一直没有打听到鞋主人的消息。爹上天享福的那天,把鞋传给了他。赵裁缝看着布鞋,长出了一口气。他拎起水桶放在自家大门外的街道上。
  这一反常的行为,改变了小镇已有的习惯。

  药铺的孙掌柜发现自己丢了水桶,多了一盏油灯,就去街上想找小偷算帐。他走着走着,发现自己家的水桶在街道上好好地放着呢。一高兴,拎回去了。回到药铺的孙掌柜看着那盏油灯发愣,他一拍脑袋,拎起油灯走到门外,左看右看,最后把油灯挂在街边树丫上。
  第二天,树丫上的油灯不见了。

  祥和镇又出了一件怪事儿。如果谁家发现丢了东西,不用着急,在小镇上转一圈,总能在谁家门口找到。自己多了的东西也被习惯地放在自家门口,第二天放在门口的东西也就不见了。小镇上再也看不到有人打架了。

  离小镇不远的一个破庙里,有两个乞丐在喝酒。其中一个说:“师兄,我没说错吧,祥和镇的人虽然平时脾气暴燥,性格刚烈,但他们本性并不坏。”

  另一个乞丐喝了口酒说:“师弟,这次,你赢了,我输得高兴。之前的祥和镇像撒了火药,沾火就着,如今的祥和镇真的祥和了。”

  “是啊,我们可以回去和师傅交差了,他老人家以后不用经常念叨他那双布鞋了吧……”两人相视而笑。

 

[发表于《天池小小说》2011年2期,被《文学报手机小说》3月14日,113期、《青年文摘》彩版
2011年7期、《微型小说选刊》2011年11期、《微型小说月报》2011年6期、《小小说月刊》2011年9期、《文学艺术天地》2011年第200期分别转载,入选《2011年中国微型小说精选》、《2011中国年度微型小说》、《2011楚天文学全国年度精品文萃.小小说》、《2011年中国微型小说排行榜》等书籍。荣获2011年中国微型小说上榜作品,作为高校三校联考语文现代文阅读理解试题范文。]

 

 

 

​  黄叶纷飞


  小楠看到街头那个坐在手摇三轮车上的残疾男人,就有说不出的厌恶。

  那个街头,是个小市场,穿过那条街拐个弯,就是小楠的家。那条街是小楠出入的必经之路,就会看到那个残疾男人,这让她每天都有片刻的不愉快。

  残疾男人,每天摇着他的三轮车出现在街头,他的三轮车后面,竖起一块大木板,板子上挂满了汽球、跳绳、充气玩偶、漫画纸卡等一些廉价的玩具。他看上去五十多岁,因为瘦,颧骨显得越发地突起,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张灰黑色的脸。仿佛永远没换过的黑色裤子,风一吹,膝盖下面两条空了的裤管随风一荡一荡的。

  离街头三百米,是小楠任教的小学校。残疾男人曾经堵在校门口守着放学的孩子,被校长赶走了,说是有交通隐患。

  她第一次看到那男人的时候,心微微一动。一个失去双腿的残疾人,靠自己的双手赚钱生存,这一点值得尊敬。

  小楠记得后来的一天,行人特别少,她看到残疾男人神情恍惚,目光呆滞地瞅着路面,心中一动,走了过去,眼睛在他的货架上搜寻,她想买点什么,可实在没有什么是可以买给自己的。随便拿了根跳绳,准备送给邻居的小弟弟玩。就在她拿钱包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男人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胸部,小楠的脸一下子红了。递钱时,男人的手不是去接钱,而是向小楠胸部伸过来,吓得小楠扔下钱,转身跑了。

  小楠再路过街头时,目光总是有意避开那个男人,逃一样的穿过。越是这样,她越觉得这个男人那令人厌恶的目光紧盯着自己。
  一个傍晚,小楠的男朋友领着一个男人,在一个拐角的街口,砸了那个男人的杂货架。

  残疾男人消失在街头,对别人来说没有什么不同。小楠事后虽然埋怨男友不应该,但现在却可以悠闲地走过那条街,顺便还可以看一看路边地摊上的货物。有钟意的,她也会买上一两件。

  一段日子后,当小楠回家路过街头时,她差点叫了出来,她发现,那辆手摇三轮车又停在了老地方,那两条空了的裤管,依然在风中一荡一荡的。她像被电击了一样,浑身一麻,飞快地穿过那条街,他感觉男人的目光依然跟随着她。
  深秋的风吹落了树上的叶,寒意阵阵袭来。

  一天傍晚,天渐渐黑下来,街头的小贩们都散了。路灯下,那辆手摇三轮车,依然那么固执地停在老地方,那空空的裤管在风中起舞。

  小楠看了一眼那个男人,下意识地拉了一下风衣的领子,从那个男人面前走过去。这时,从街边一家啤酒店里出来两个年轻人,染着黄黄的头发,嘴里哼着跑调的歌,两人一见小楠,晃悠着堵住去路。
  小楠挺害怕,虚张声势的大声说:“你们让开,不然我报警了。”

  黄毛怪笑着不肯让开。她听到后面有人喊:“丫头,过来,帮我收摊。”小楠回头,看到喊自己的竟然是那个残疾男人,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男人又叫:“你这丫头越来越不听话了,快过来。”小楠迟疑了一下,跑了过去。
  那两个黄毛一见,晃悠着追过来。
  残疾男人把小楠拉在自己的三轮车后,三轮车挡在追来的黄毛面前。
  “老东西,躲开,别挡哥们的好事儿。”两个黄毛咄咄逼人。
  “这是我女儿,你们不许碰她。”残疾男人坚定地说。

  “哟,你个老废物还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说完两个黄毛大笑起来。其中一个上来拉那个残疾男人,一下子就把他从三轮车上拉了下来。残疾男人趴在地上,用力抱住这个黄毛的腿。这黄毛挣两下没挣开,用力抬起腿,猛的一踹,残疾男人撒开手向后倒去,后脑勺正好磕在马路牙上,他痛苦的哼了一声,血顿时涌了出来。
  见到血的两个黄毛愣了,撒腿就跑。

  秋风还在阵阵地吹,黄叶纷飞。不时有黄叶落在躺着的残疾男人身上。小楠走过去颤抖着抱着残疾男人,像抱个婴儿。

  男人看着她,艰难地微笑,慢慢抬起手,向小楠的胸部伸了过来。男人的手落在了小楠胸前的那枚金色玫瑰胸针上,像抚摸一件宝贝,而后手一滑,无力地垂下来。
  医院的长椅上,小楠拿着那枚胸针在发呆。

  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无奈地摇了摇头。医生把一张照片递给小楠,说:“他让我告诉你,他现在去找她的女儿了。”医生犹豫了一下,接着说:“这个人我认识,去年他和女儿一起出了车祸,女儿被撞得很惨,送到我们医院就不行了,他失去了双腿,不过,受了刺激,精神偶尔不太正常。”
  照片上,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漂亮女孩儿,她的胸前带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金色玫瑰胸针。

[发表于《小说月刊》2010年12期、入选《2011年中国微型小说精选》、获得第九届全国微型小说(小小说)年度评选二等奖]


​  

    握手


  男人流浪到小镇上,无处安身,有个女人收留了他。

  女人家有几间房子,收拾出一间给他住,告诉他,找到工作后,再交房租,当然房租是很便宜的。男人为了能有这样一个栖身之所感到高兴。

  男人发现,女人总是戴着手套,从来没见女人摘下过。女人很勤劳,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男人听别人说,女人的丈夫前几年就去世了。

  男人领了第一个月薪水,他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男人郑重地邀请女人到他的房间去吃饭,女人笑了笑,没答应。

  男人急了,男人说:“咋啦?怕我的菜里下药怎么的?”
  女人摇摇头说:“不是的,你也知道我丈夫不在了,我更要与你来往少一点儿,免得别人说闲话。”
  男人说:“咋啦?现在怕别人说闲话啦,怕别人说闲话,当初为啥还敢收留我?”
  女人说:“三间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看不得别人睡在街上。”
  男人说:“你咋就那么信任我呢?你不怕我是坏人?”
  女人说:“我从小命就苦,我只是想在别人需要的时候多帮助一下,别的我没想那么多。”

  男人是直性子,男人急了,过去就拉女人的手。一拉,把女人的手套拉了下来。这是一只怎样的手啊!右手的手指几乎没有了,像个肉团,男人盯着女人的手愣了。
  女人把左手的手套也脱了下来,男人发现,女人的左手手指都粘连在一起,残缺不全。

  女人说:“小时候,母亲没注意,我一不小心手滑进了热水锅里,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说实话,我有点儿恨我母亲,恨她平时不怎么照顾我,后来又自作主张,把我嫁给了一个酒鬼,他天天喝酒,喝完酒就拿我出气,最后喝醉了睡在街上,让飞驰过来的车撞了。唉,都不在了,母亲也不在了,恨也就没了。”
  男人张着嘴没说话。

  女人把手抬起来说:“别看我的手这样,我织的毛衣,不比别人差,很多女人还来找我,向我学织毛衣的花样呢。”
  男人说:“怪不得你要收留我,你怕我晚上睡在街上也让车撞了啊?”
  女人说:“呸呸呸,单说不吉利的话。”
  男人说:“不说不吉利的了,走吧,尝一下我做的菜。”
  女人笑着说:“你敢握一下我的手吗?你敢握我的手,我就跟你去。”

  男人愣了一下,男人没有去握女人的手,而是直接把女人抱在怀里,女人也没有挣扎,男人就抱得更紧了。
  女人在男人怀里一动没动,女人觉得男人宽厚的胸怀很温暖,很安全,这种感觉,她还是第一次有过。

  渐渐地,小镇上传着女人与男人的风言风语,他们说女人耐不住寂寞,自己捡了个男人回来。对于这些话,女人只当没听到。又有一次,邻居们坐在那又说起女人来了,男人坐不住了,男人想找他们算账,可被女人拦住了。
  女人说:“你还能管得住别人的嘴吗?”
  男人盯着女人说:“那我也不能让你总受委屈啊!”
  女人摘下手套,看了看男人,说:“你能握一下我的手吗?”

  男人看着女人的手,没有去握。男人抱住女人说:“我们在一起,那样就不冤枉了,他们爱怎么说就说去吧。”

  男人和女人真就住在了一起。他们有时候会一起去买菜,一起去散步,男人还经常帮女人洗衣服,做菜,他们感情非常好,但男人从来没去握过女人的手。渐渐的,邻居们也失去了谈论他们的兴致。
  有一次,男人喝醉了酒回来,脸上青青的。
  女人问男人:“你的脸怎么了?”
  男人说:“不小心摔了。”
  女人打好热水,扶男人上了床,帮男人洗了脸,洗了脚,男人沉沉睡去。

  女人又听到了邻居们的议论,不过,这次议论不是关于她和男人的,而是关于男人和修自行车大李的老婆。他们说,那天男人和大李在一起喝酒,大李喝醉了,醒来的时候,看到男人握着大李老婆的手,又摸又捏的,一直不放开。大李狠狠地把男人揍了一顿。
  女人对男人说:“从来没有男人握过我的手。”
  男人低着头说:“我那天喝多了。”
  女人说:“你能握一下我的手吗?”
  男人低着头说:“我真的是喝多了,你相信我,我什么都没做。”
  女人说:“我知道你什么都没做,你走吧。”
  男人站起来,想要抱住女人的时候,被女人狠狠推开了,女人说:“你走吧,当我们从来没认识过。”
  男人无奈地提着行李,走了。

 

[《小说月刊》2013年4期、入选《2013中国年度微型小说》、《2013中国微型小说精选》、《2013中国小小说年选》、《给爱一个台阶》等。获得2013中国微型小说年度优秀奖。]


 
   惘

 

  一大早起来,突然间有一个强烈的预想猛击我的大脑,我会在今天死去。说实话,死对于一个即将六十五岁的倔老头来说,已然没有恐惧,但今天不行,今天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儿等着我去做。
  别看我说得堂而皇之,可是我内心还是极其不安的。

  我穿上破衣服,拄着拐杖,穿着一双露了脚趾的破布鞋,拿着一个装钱的破口袋,站在人来人往的地下通道。你已经知道了,现在,我是一个乞丐。

  行色匆匆的人们从我面前走过,他们视我于空气,但我并不在意,我只需静等,等着适合的善良的人出现在我面前,当然,最好是女人。偶尔也会有人递给我一些毛票,我冷漠地接过塞在口袋里。

  终于,我发现了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停在我面前。她拉开双肩背包,从里面掏出一张十元的人民币,向我递过来。我的眼睛一亮,这一定是个极善良的女人。

  我并没去接女人的钱,而是握住了她递钱的手。女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抽回她的手,但没有用。我不会放开的,反而握着她递钱的手说:“这是我的钱,你别抢我的钱!”
  女人神情明显慌乱了,语无伦次地说:“这,这是我的啊!”
  我依然哀求地说:“这是我的钱,你别抢我的钱!”

  人们停下了匆忙的脚步,围着我们议论纷纷。突然有两个拿着相机的人走过来,其中一个说:“我们是晚报的记者,这位女士,请问你为什么要抢一个乞丐的钱?”
  女人摇头争辩说:“我没有,这是我给他的钱。”

  记者说:“可我拍到了你抢乞丐的钱,明天的报纸上会有这样一个标题,一都市女子为抢乞丐十元钱被围观,这新闻一定会火的。”说完他举着相机晃了晃。

  我看到了女人的眼里有泪光闪动,她看着我的眼神由憎恨渐渐变成了乞求。她对我说:“如果你还有良心的话,你就把事情说明白。”

  我的心微微一疼,我竟然不敢与她对视,我单刀直入,压低声音说,如果你给我两千块钱,我就为你证明。

  女人惊恐地张大了嘴巴看着我和那两个记者,半天,结巴地说:“你们,你们是一伙的?我,我要报警!”
  我压低声音威胁说:“谁能为你证明?你一个女人,少惹事儿,还是破财免灾吧。”
  女人眼神里明显多了些胆怯。

  正在这时,摄像机从天而降,一个漂亮女人拿着话筒走过来对女人说:“我们是电视台防骗术节目组的,很抱歉让您虚惊一场。”
  女人看到周围的几个群众都穿上了节目组的马甲,才恍然。

  “各位观众朋友,我身边这位老大爷,她的女儿曾经就是这样被骗的,从此,他善良的女儿不相信任何陌生人,不敢和陌生人太接近,甚至不敢和陌生人说话。他看到我们的节目,深有感触,把女儿的经历讲给我们听,并强烈要求自己来演骗子。我们还是来听听大爷怎么说的。”

  女主持人将话筒递给我。我握着话筒的手有些抖,看着摄像机,来之前准备的很多话,突然间都忘记了。我把话筒慢慢放在嘴边,用尽力气,颤抖着声音说:“你们住手吧,别再抢劫人们的善良了!”
  周围极安静,突然爆发出一片掌声。

  女主持人接过话筒,又转向女人,说:“真的很抱歉让您受惊了。我只想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您以后遇到乞丐,还会给乞丐钱吗?”
  女人似乎惊魂未定,看着女主持人,摇了摇头说:“打死我也不给了!”

  我感觉我的心突然又微微一疼,头也开始眩晕,眼睛渐渐看不见了,倒地的瞬间,感觉周围的呼叫与吵闹声越来越远……

 

[发表于《微型小说月报》原创版2013年11期续写故事获奖作品。入选《2014年中国微型小说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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