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影视改编名著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特别是那些家喻户晓,极有影响力的大作已在众人的心目中有了自塑的影像逻辑。我爱看电影,开始时就没完全把电影是门综合艺术这个概念在我的思维中立体化,电影音乐完全是因影片的需要而产生的一种低等音符的的堆砌,起的是附属作用。因此,对电影音乐关注的极少,但日本电影《砂器》却推翻了我的武断之论,首先在音乐上就出手不凡,初次接触就给我留下了至深的印象,我曾在不同的场合和机会与这部影片相遇,对这部影片所孕育的极其深刻的主题所在我心目中引起的共鸣是永生难忘的。当《宿命》一曲响起,心头犹如被重击般,久难忘怀此处。
在我有机会阅读原作时,意外地发现,相对而言,影片对小说的改编巨大更让人颇有惊骇之感,颇具翻新重塑之感。细品之下又不能不拍案赞许。原就极其精采的文本通过艺术家具有鲜明特征的影像表现手法显现在观众面前,特别是增加了那曲名为《宿命》的钢琴协奏曲,在此曲的烘托,玄妙的哲学命题通过一组组象征性极强的镜头一一在观众眼前流过,音乐和画面的结合,一种唯美的辛酸极致地呈现出来,特别是对主人公作曲家身份的修改(原作中和贺是用电声音乐杀人的流行音乐作曲家)而引出的那曲天鹅绝唱般的深情吟唱,让观众一方面惊叹于故事情节的丝丝入扣,一方面又对天才音乐家和贺英良的命运感慨唏嘘。纵观全片,这类点睛之笔比比皆是。
开篇的那组极具象征意义的镜头,生动而流畅,在主题音乐间,海风中,一个瘦弱的孩子跪在沙滩上,双手捧起沙子,堆积着,试图造一只砂器。沙子残忍地向四周下滑,孩子脸上的渴望也越来越淡,但他依然不屈不挠,一遍遍地把沙子捧起,向高处堆,不知过了多久,倔强的孩子终于把砂器造成了,虽不算精致,但毕竟是梦幻的形状!就在这一刻,海风无情的侵袭而来,那让孩子耗尽梦想、精力与耐心才造成的砂器,瞬间就崩坍了。凄风苦雨中,孩子站在杳无人迹的沙滩上,无助地望着砂粒溃散…… 。
影片以一位名叫今西的老警察的视角,通过一桩杀人案揭示了日本社会一种介于传统与非传统之间的暧昧。二战带给日本社会一种非常强烈的幻灭感,面对曾有的自豪和眼前的废墟,年轻人对历史充满了极力遗忘或者从记忆中挣扎而出的情愫。音乐家和贺的“新艺术”群体即是如此。他们充满创造力又唯欧美浅薄的流行艺术是从,他们鄙视过去的权威传统又充满建立新权威、出人头地的私欲,他们敢于蔑视一切又不敢大胆承认自己的过去。天才音乐家和贺英良,更是不惜以天才的杀人手段来掩盖自己的过去。而其过去,在小说中他不健康的出身,又是整个日本社会缩影。但老警察今西、来自和贺英良噩梦般过去的三木谦一,就像整个平民、苦难和噩梦构成的日本社会,将和贺英良吸附住。《砂器》用这一系列的矛盾与挣扎,再现了以和贺英良为代表的日本年轻一代暧昧的未来。
与这暧昧的文本世界相应,电影《砂器》从头至尾飘浮着暧昧的文字、风格旋律。这就是伤感和自哀。他们内心中常驻的感伤和暴烈的绝望。如主人翁和贺英良所说的:“这世上真有幸福吗?人们只是在追逐她的幻影罢了”“宿命是非常非常强大的,人生下来活下去都要受它的支配……”等,作品用人性的镜头审视人类在挣扎求生中的艰难和无奈,在影片中与残忍、杀戮相对的是温情、田园气息和温暖的记忆。正如影片中火车急速而过,撒下的片片似花白布,在山间缓慢地飘零而住,如樱花开落,生死同在,瞬间灿烂。
推理小说最根本的特质在于逻辑和技术,隐藏其中的思想潮流称为理性主义。而日本文化根深蒂固的神秘主义,包括的天皇制度,都与这种理性主义并不合拍。推理小说的源头与次第涌现的文学大家,还是以欧美为盛。松本清张实际上引入了欧美推理小说的形式,同时植入了日本文学那种暧昧和神秘。松本清张把人物自我的内心世界放在了第一位,呼之欲出的人物形象成为作者着力的重点,而推理的过程,既属于故事情节本身,更成为展示社会世相、人间悲欢、内心挣扎的历程。松本清张在推理小说界的意义,相当于为悬空而舞的飞天们,找到了降落的坚实大地。
影片讲述了一个出身低贱的人为了成功而在世人面前展露出的的卑劣和无奈。而这种宿命又是他立足的那个社会法则所决定的,一个生命对荣誉和前程的不择手段追求往往会彻底忘记人性之善,被强大的社会等级制度异化为野兽,并且最终为社会等级制度所吞噬。和贺英良的命运犹如《红与黑》中的于连一样,无论个体怎样挣扎,你都无法洗清你的阶级底牌,这是注定的结局。你可以成功,但是你无法跨越你的阶层。“贼的儿子永远是贼!”这句令人沮丧的咒语那么现实地出现在我们的世界,我们可以否认,但是我们真的无法抹去这种阶级的宿命。
在和贺写作钢琴协奏曲《宿命》的时候,田所小姐曾问过他;“什么是宿命?”。他回答说:“它是非常非常强大的。”正因为他在年幼生活中无法反抗那强大的命运的摆布,因此,当和贺英良经过发愤苦学,成为了一个作曲家和指挥,尽管才华横溢,但出身卑微,从小受尽歧视。为了在等级壁垒森严的社会里出人头地,为了斩断自己的过去,他必须为自己找个强势的后盾,如愿地举办展示自身才华的演奏会,才能扬名立世,有机会施展他作为音乐家的才能,实现他的生命价值。为此他不得不狠心抛弃真心相爱并且已经怀了他的孩子的酒吧女招待理惠子,使理惠子感情上受尽折磨,终因流产而死。他实际与前大藏大臣田所的女儿并无多少感情,更谈不上爱情,但又不得不跟她订婚,而在这个时候,养父突然出现并且逼他去看生父,和贺是极其害怕世人知道他是麻风病人的后代而毁掉他的名誉前程,面对这个曾有恩于己的养父,他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屠刀。这种异化的确令人深思。
《砂器》,不仅是一部扣人心弦的推理小说,在推理之余以锋利的笔触真实地流露出对社会不公正的批判,对社会底层精英的同情,对人性善恶的反省,这部作品因此具备了较深刻的社会价值。可以这样说《砂器》凝聚作家自己半生的内心体验、社会观察和对人生世相的评价。
砂器就是用砂堆成的器皿,作者取这个题目暗示和贺英良的宿命,和贺英良虽然富有才华,一时成了日本音乐界的后起之秀,似乎成了形器,但他所立足的社会所处的环境是不能接受和承认他出生的那个阶级,和曾是贱民事实的,因此,他的命运中就充满了种种危在旦夕的隐患,就如同他幼年在海滩上做的那个沙碗一样,稍有一点风吹浪打,就完全碎裂、消散了。在失去正常道德评判的环境里,沙是不能凝聚成器的。一切辉煌都建立在虚幻的根基之上,一旦潮水涌上,砂堆成的器皿不可避免都将归于无形。松本清张的意义在这里被有意夸大了。作者以充满同情的笔墨描绘了和贺英良沦为杀人犯的过程,使我们从和贺在道德上的堕落和犯罪的情节中,看清了正是日本社会对麻风病人的歧视和对官僚阶层的趋炎附势,造成了这个贫苦青年的悲剧性命运。
影片没有把和贺作为一个恶棍来谴责,而对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青年音乐家在命运的摆布下所作的无望的挣扎和犯罪经历充满了同情和惋惜。当银幕上出现三木夫妇为幼年的秀夫理发,洗澡,往他碗里挟菜的画面时,协奏曲的旋律变得沉痛、哀伤,这是秀夫对三木的悼念。当三木声嘶力竭地喊着秀夫的名字寻找他时,开始的画面是幼年的秀夫躲在树丛中含泪望着远处三木焦急的身影,而三木的最后一声呼喊,却落在正在音乐会演奏的和贺的画面上。
影片中和贺的耳边至今仍然回荡着三木当年呼唤他的喊声。当钢琴协奏曲《宿命》仍然在大厅中演奏着,东京警视厅的警官今西和便衣警察吉村手里拿着逮捕证,站在舞台帷幕旁等待着和贺演出结束。影片编导者惟恐观众不能完全理解和贺的矛盾和痛苦,让年轻的警官吉村问道:“他想见他父亲吗?”今西则沉重地回答:“他们正在音乐里相见。”这正好彷佛要验证这宿命的悲剧,影片中不断反复强调着这样的旋律——压抑,杀戮、抗争,悲悯,屡次出现的黄昏的大海,一次又一次冲击着陆地上的残物,用逆光展现出那种倔强,最后,流沙终于回归大海,无奈,宿命,是最终回归的乐章。
影片的主线是警官的破案过程,暗线是和贺的人生以及他创作钢琴协奏曲《宿命》的逐渐完成。影片的高潮部分是和贺在音乐会上演奏自己创作的钢琴协奏曲《宿命》,随着案情真相大白,今西和吉村警官前往音乐厅逮捕正在演出的和贺,辉煌的舞台上和贺忘我地坐在钢琴前指挥乐队奏出《宿命》主旋律时,银幕上出现了和贺苦难的童年生活:由于父亲患了麻风病,母亲弃他们父子而去,他们父子也被赶出家乡,四处流浪乞讨。风雪中,他们搀扶着艰难前行,衣衫褴褛的过着野狗似的逃亡生活,足迹遍布荒山雪原,大漠孤海,一大一小,一深一浅,蜷缩在别人的廊檐下分食讨来的残羹。童年的他羡慕地望着山坡下操场上正在上课的孩子们。他们父子到处被世人歧视,被警察追打,饱尝人间的冷暖和世态的炎凉,宿命的交响曲在他们身后呜咽着追逐,无休无止。影片通过钢琴协奏曲《宿命》第一主题不同形式的变奏,那催人泪下,扣人心弦的旋律,以及配合乐曲内容出现的画面,别具一格地向观众展示了和贺英良的身世。乐曲时而激越,时而哀伤,时而高亢,更多的时候是悲怆,全篇充满了沉痛的悼念和愤怒的控诉,和贺通过他的作品倾诉着他的矛盾和痛苦,他的不幸和绝望以及他对他所在的社会这摧残人性制度的无奈叹息……。这受尽屈辱的一幕一幕闪回,将影片推向了高潮。由两个乐章构成的《宿命》,一面表现了和贺在奋斗中逐渐走向成功,一面表现了他被迫犯罪最终步向毁灭,完美地表达了砂器深刻的含义。
和贺所犯下的罪是由人导致的社会之罪。是人的本性的问题。对人的理解,离不开对人的本性的理解。而这样的理解,无论如何纷繁复杂,总是有其源头可循。在一个文化的源头里,其所确立的人性的模式往往影响到他的今后,和贺英良童年的悲剧在他的心中留下对这个罪恶病态社会理解偏执,他隐匿身份直至犯罪都是由于人的自爱与以自我为中心的事实,但却将它归之于自然的必然性。人是在自由中,却是因自由而犯罪。那最高的奥妙乃是罪的必然性之发现。基督教一直坚持一个基本观点:人是罪人。而罪之所以发生,是因为人不接受其被造的地位,而妄图改变自己做自己命运的主人。社会也不接受其改变,因此,罪的根源就在所有人结构社会中。
伴随着和贺英良无奈的昨天、焦虑的今天和不测的明天,他最终被那个他认为不可抗拒的“宿命”神秘黑洞一步步强行掳去的时候,告诉我们人的理性永远不能完满回答理性自身发出的问题。松本清张揭示社会的病态,却无法告知我们如何抗拒这个病态社会所引向的犯罪。最终把它被掳走,归向“宿命”或是命运,因为在命运的重压之下一个青年俊才如同砂器风吹云散,命运或宿命让他毁灭了。社会的压力,使他毁灭了。
童年往事对于他所造成的是怎样一个永远都不会愈合的伤口,而最后生命的幻灭又是怎样的无奈。全片的宿命感是悄无声息,却又无处不在的。在那一组平行蒙太奇镜头中,和贺演奏钢琴协奏曲《宿命》更加深了影片的宿命主题和人物无可挽回到悲剧命运这个深刻的内涵。影片留给了我们这样的思索;命运,到底在谁的手中?影片结尾,在《宿命》的主题中再次出现了悲凉的旅程,秀夫(和贺)父子走着,走着。一个定格,一行字幕:在人生的旅途上,纵然形式千变万化,然而惟独父与子的“宿命”却是永恒的!
钢琴协奏曲《宿命》作者是日有名的作曲家菅野光亮。菅野光亮创作此曲时才35岁,他于1983年英年早逝,享年44岁。这曲《宿命》可谓日本电影史上最出色的主题音乐,旋律代替文字和对白,表达小说和电影人物的悲剧,突破了文字和镜头的局限性。本片也凭借《宿命》澎湃的、震撼人心的力量,将观众彻底征服。
钢琴协奏曲《宿命》
电影简介;
故事写的是日本昭和四十六年六月的一天清晨,东京蒲田发生了一起杀人案。被害者是一位六十来岁的老人,被人用钝器击伤头部致命,制造了一个被火车压死的假象。据被害人曾经到过的罗恩酒吧的女招待说,被害人同一个年青人一起来过这里,讲话带浓重的东北口音,并听他说过“卡梅达”(龟田)这句话。警官今西和便衣警察吉村根据这一线索调查了东北地区几十个姓龟田的人,又到秋田县龟田这个地方作了调查,结果只是作了一次次徒劳的旅行。他们判断:与被害者一起到酒吧密谈的那个年青人是重要的嫌疑犯,从作案情况看,这家伙身穿的白色运动衫上一定溅满了血。现场附近没有发现这件衣服,而他决不能穿着这件沾血的衣服走远。一个可能的解释是:作案人在附近有个秘密中继点,如亲友或情妇,从那里换了装再逃走。
一天,吉村从报纸的旅行专辑上读到“飘撒雪白纸花的女人”一则报道,说一个白皙的女人在列车上把白纸撕成碎片扔出窗外,纸片随风飘散,像雪花飞舞一样。职业敏感使吉村陷入了沉思,他怀疑列车上撒下的不是白纸片,而正是凶手那白色运动衫的碎片。很快找到了那撒纸片的女人。她叫高木理惠子,是某高级酒吧的女招待。但她否认曾乘过那次列车离开过东京。接着她不愿多作回答,转身接待新来的一对年青客人去了。吉村一见这新来的客人,心中暗暗吃了一惊。他正是自己在列车上见到过的一位年青音乐家,叫和贺英良,正在创作一部名叫《宿命》的大型钢琴协奏曲,准备秋天赴美演出。他身旁陪伴着的美貌女子,是前大藏大臣的女儿田所佐知子。她正在举杯祝愿和贺的新作早日问世。
在死者家属的认领下,被害人的身份终于弄明白了:他叫三木谦一,过去是岛根县的一名警察,退职后回江见老家做生意,数天前离家,说是去伊势参拜神社,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警察局向国语研究所了解的结果,解开了一个谜:“卡梅达”是东北口音中的“卡梅达卡”,指龟嵩,而那正是三木谦一当年任职的地方。
吉村和今西立即赶到龟嵩深入侦查,一路上,他们沿着“飘撒雪白纸花的女人”的路线,在路旁草丛中仔细寻找,终于拾到了五、六片像白纸那样的玩意儿。一经化验,果然是带血的布片,血型与被害人的恰巧相同!
追查高木理惠子!可是她自从上次受吉村查询后立即辞去了酒吧职务并搬出公寓,下落不明。实际上此时她正在郊野一所房间里与和贺英良幽会,要求和贺同意她生下腹中的孩子。和贺冷淡地坚决不肯答应。一转身,和贺又出现在田所佐知子家的庭园里,和田所父女亲密地交谈着。佐知子向和贺要求早点结婚,他却默然不予应承。他向佐知子表示说:我们做出成绩,就会出人头地;人世间本来就没有幸福,正因为没有,所以人们才捕风捉影似地去追逐它。谁都以为是在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来生活,实际是被一个强大得多的东西支配着……
吉村和今西来到了被害人三木当年任职的龟嵩,找到了当年与三木关系密切的桐原老人,又查阅了龟嵩村史,得到的材料是:三木心地善良,人缘极好,老伴过早去世,没有留下孩子。在职期间,他曾遇到过父子两个乞丐,他便收养了那个乞丐儿子,而那乞丐的原籍是石川县江上郡。
他们又去到三木被害前曾去参拜神社的伊势。在他住宿的旅店里了解到,那天早晨,三木原定要乘9 点20分的火车回去,可是在前一天晚上他到附近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回来后突然改变计划,说要呆到傍晚,中午他又去电影院看了一遍。今西赶到那家影院一看,注意到墙上挂着一张前大藏大臣田所喜重的肖像。像的下面有他参加竞选时的家庭成员的说明,里面赫然写着:“田所先生作后援的音乐家和贺英良(小姐的未婚夫)”。经过侦察会议研究,大家一致认为,促使三木突然去东京的,就是这位和贺英良!
今西又按桐原老人提供的地址,来到乞丐父子的家乡石川县江上郡大畑村。调查得知,那男的叫本浦千代吉,妻子与他离异而去,孩子叫本浦秀夫,由千代吉抚养长大。二十年前父子俩离村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这时,和贺英良正和高木理惠子在郊野进行着激烈的争论。理惠子恳求他说:“你可以同田所佐知子小姐结婚,但我只求你让我生下我们的这个孩子。”和贺却坚决表示:“不行,我不想要!”理惠子在绝望中痛哭着向远处奔去,最后倒在了黑沉沉的公路上。经路人送到医院,因流产大出血,第二天凌晨死亡。而和贺并不知道她的死,依然来到她的住处。跟踪追索的今西通过指印等实地侦查,确证了他和理惠子的关系。
调查和贺的户籍,发现战时的户籍已经毁于战火,这份不过是他乘战后重新登记的机会编造出来的。从副册提供的材料,又查出他的本名叫本浦秀夫,父亲叫本浦千代吉,母亲叫阿房。这一切与在石川县了解到的情况完全符合。
然而,秀夫——和贺的母亲为何要离家他去,他父子俩又为何要离开家乡呢?在时起时伏的《宿命》乐曲声中,展现了和贺——秀夫童年时的辛酸经历……
原来他父亲当年得了可怕的麻风病,为了生活,父子俩外出流浪。他们白天乞讨,夜宿祠庙,饥寒交迫,受尽了人世间的凌辱,度过了一年又一年。一次他们到了一个村口贴着禁止乞丐入内的布告牌的村子,千代吉苦苦哀求允许入村。巡警不仅不肯,还把他猛地一下推开。秀夫愤怒地猛扑过去,被巡警一棍打到旁边的水沟里去,左眼角裂了一个口子,鲜血直淌……
到了昭和十八年八月,当地派出所不断接到地里东西被窃的报告。警官三木谦一根据报告的线索找到了这父子乞丐。好心的他不仅没有把他们赶走,还把千代吉妥善安排到国立疗养院,又把秀夫领作了自己的养子。但不知什么原因,昭和十九年底,秀夫又到大坂当了和贺自行车铺的小伙计,从而伪造户籍,变成了和贺英良。后来,他经过发愤苦学,读了高中,又去东京读了艺术大学,从而青云直上……
当三木在伊势电影院得知了秀夫——和贺的下落,立即赶到东京与他取得了联系。他的目的是要劝说和贺去见一见他的父亲本浦千代吉。
本浦千代吉此时正在国立疗养院,在他面前站着突然来访的今西。当他看到对方带来的和贺的照片——那眼角上还有一条明显的伤疤——时,不禁脸上抽搐,老泪纵横。他凄厉地哭着,但一口咬定说不认识这个人……
豪华的音乐厅里,和贺的钢琴协奏曲进入了高潮。他正在音乐里同他的父亲会晤。泪水沿着他的面颊滚落下来。随着一个悠长的尾声,结束了这首《宿命》的乐曲。吉村、今西带着逮捕证,悄悄来到了大厅,只见他木然地站立在乐台中央,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人,生下来或是活下去,都得受它的支配……”他仰起脸来然后向观众一鞠躬,台下立即腾起了更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松本清张其人与文;
日本侦探小说先后经历了翻译、模仿、改写欧美侦探小说的过程,从而诞生了“本格派”与“变格派”的日本传统的侦探小说,对此江户川乱步与横沟正史是功不可没的,但是,日本早期侦探小说在日本文学史上的地位并不高,在创作的立意上没有新的突破,在内容与形式上也因袭欧美侦探小说模式。在这时,开一代风气之先的松本清张登台亮相了,他给传统的侦探小说注入了新鲜的血液,终于成为日本社会派推理小说的一代宗师。
松本清张生于福冈县的一个贫苦家庭,他本来有两个姐姐,因家贫而夭折,他成了家中唯一的孩子。他只读到小学毕业,就到一家电器公司当徒工,后来又去印刷厂当石版绘图的学徒。他在28岁那年进人《朝日新闻》福冈分社当记件工,后来又在广告部搞设计。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被征召入伍,派到朝鲜去打仗,战后回到九州的《朝日新闻》社工作。此时他正好40岁,还未发表过一篇作品。因此很多人评价松本清张是一个只读过小学而大器晚成的多产作家。
40岁以后,松本清张的文学才华得到了挖掘和开发,他先后写出了《波塔》、《默兽的路》、《深层海流》、《雾之旗》、《黄色风土》、《女人的代价》、《私奔》、《死亡的流行色》、《纽》、《潜在的杀意》、《龟子旅馆的凶宅》、《谋杀情人的画家》、《额与齿》等等,作品多达200余篇。除了写推理小说,他还写了报告文学《日本的黑雾》、《昭和史发掘》,并从事古代疑案资料的研究,著有《古代疑史》、《游史疑考》等学术专著。此外,松本清张还是一个美术鉴赏家,尽管他只读到小学毕业,但依靠自学外语,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在文学艺术领域中显示了他的多才多艺。
根据他的小说改编成电影的《砂器》曾轰动日本,也曾风靡世界影坛。他在晚年总结了自己的写作经验,他说:“作家不是特别的存在,而是普通的市民,若有特权思想,岂不自寻末路?”正因为他亲身经历了40年艰苦的磨练,在他的作品中特别同情小人物。他在成名以后常常回忆过去的生活,他这样写道:“那些梦,几乎都是贫穷时代或军队时代的梦啊。没有米了,明天拿什么给家人吃呢?在朝鲜的兵营里,思念着家人怎样生活而坐立不安……早晨醒来,浑身都是冷汗。”这种时代与生活的烙印,使他的创作呈现出一种“庶民性”,不仅在思想上代表了日本的平民文学,而且他力求自己作品接近庶民,即为普通老百姓而写。与江户川乱步、横沟正史相比,松本清张的文风更加平易近人,通俗流畅,从而为各个阶层的读者所喜爱。
有人曾认为松本清张是纯文学小说家,后来变成一个推理小说家,对此大为惋惜,然而,松本清张自有自己的观点,他认为纯文学的读者面太窄,只有学者才去研究它。无论是纯文学,还是通俗文学,最后认定它的价值,必须经过广大读者的检验,正因如此,松本清张的作品才拥有广大的读者,成为继柯南道尔、阿加莎·克里斯蒂之后的第三位侦探小说大师。
附;《沙器》电影文学剧本http://www.bookhome.net/zhentan/japan/sbqz/shaqi-jb/01.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