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
冷盈袖
最先是山林,然后是小路
那些幽暗和神秘
顺着倾斜的天空,起伏的山脊冲下来
我能感觉到它们的逼近,带着咻咻的鼻息
我忍不住奔跑起来,我的惊慌与一只小鹿相似
《暮晚》 宫白云
白月光透进来,一寸一寸变灰。
灯火和尘土都回到原来的位置,黑头发没有回来,
它曾经像树叶绿了又绿,
消逝又重生的是不知被舍弃了多少回的今日,
我重新拾起它,一阵阵心悸
在饥肠辘辘的暮晚。
《暮晚》
津渡
一个人被风吹散需要多久?
摇着船,我从芦苇丛中向着湖心进发
寻找水中的碎片
只有飞天的衣纹,和晚钟的涟漪
腐草中溅出的流萤,描摹群山巨大的灰烬
暮色已浓,而天宇更圆,更为广大
虚无中的一切消逝殆尽
《暮晚》 杨键
马儿在草棚里踢着树桩,
鱼儿在篮子里蹦跳,
狗儿在院子里吠叫,
他们是多么爱惜自己,
但这正是痛苦的根源,
像月亮一样清晰,
像江水一样奔流不止……
《暮晚》 韩玉光
——致杨键
倘若不是——
马儿在踢着树桩,
鱼儿在篮子里蹦跳,
狗儿在门边吠叫,
痛苦似乎就没有了根源。
倘若暮晚——
我们
一个在江水边,
一个在远离江水的地方,
亲眼看着万物
渐渐消失,
痛苦似乎真的就没有了根源。
《暮晚》 张建新
和早晨相比,我更喜欢暮晚,
光线不再炽烈,顶楼的鸟雀
从藤蔓里现身,目光柔和
不再仓促,轻垂藤蔓的怜意,
负气摔门而出的人可以披暮色
归来,亲人会为他默默
掩上身后的门,那些
纷飞的尘土如波浪里的鱼鳞
闪了一闪就沉入了水底,
这是最真实的时刻,也是善
消融刀俎收藏兵刃的时分,
你握着乌云的手,一道
黯淡的伤疤也是无名的喜悦。
《暮晚》
长岛
天色还没有暗下来,还可以看见
水光里,绿意深醉,红花盛开,白鹭
贴着水面翻飞,一枝又一枝的荷
在池塘里幽立,云淡风清的远
光线在树杈间行走的声音
鱼儿在水底里游动的声音
盛大的念想,将岁月拍打的声音
一座紫色的桥,将两岸的寂静拥抱
哦从来,生命是用来相遇
不要重负,不要炫美,只要对时光的挽留
你是我的诗人。你说,在我的流年里
偶尔会走神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暮晚》 蓝喉
屋脊上,砌着繁体的喜字,寿字,
却也砌着简洁的兰花。
有时候,也有乌鸦在上面,分割浓荫,
等分或不等分。
炊烟中堆高的暮晚,在屋脊分流,
沿斜坡倾泻,穿过鱼鳞的瓦垄,
从檐瓦滴下。檐瓦上写着文昌八卦,或是文昌化解。
一垄暮色,不徐不疾。
绝不会朱楠进士家轻缓,
而挑水的田二家湍急。
最终,深沉滚烫的暮色要到陈家桥会聚,
先南阮,北阮,斗鸡场,
后矢巷,石人巷,
按照约定的秩序,悉数流往东城河。
河水紧紧倒提着这些称作硬山顶的屋顶,
因它的二分法,
尘世仿佛得到了更多的安稳和浩大。
《暮晚》 非默
仿佛世界上的树木一下子
掉光了所有的叶子
杨树的骨骼,槐树的骨骼,柳树的骨骼
正好形容我体内的萧索与清冷
其时,曲径早无幽处可通
眼前的物像已经没有一点遮拦
不过是荣枯而已,存废而已
临水的芦苇早已因肃杀而头白
只有苍凉,只有苍凉与苍茫
上下不复是那一片疏朗的青白
可古制的危楼依旧高耸着
弯曲的檐角生振翅欲飞的幻觉
就这样,一个人孤立路的尽头
有挽唱如暮色,慢慢笼罩下来
高处——是滴水成冰的声音
远处——是巨石崩毁的声音
画《暮色》 作者:范学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