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手
汪曾祺
“大人,孩子,都得给我保住,保不住要你的脑袋!进去吧!”
永远的蝴蝶
陈启佑
在柏林
[美国]奥莱尔
一列火车缓慢地驶出柏林,车厢里尽是妇女和孩子,几乎看不到一个健壮的男子。在一节车厢里,坐着一位头发灰白的战时后备役老兵,坐在他身旁的是个身体虚弱而多病的老妇人。显然她在独自沉思,旅客们听到她在数着:“一、二、三……”声音盖过了车轮的“咔嚓咔嚓”声。停顿了一会儿,她又不时重复数起来。两个小姑娘看到这种奇特的举动,指手画脚,不假思索地笑起来。那个后备役老兵狠狠扫了她们一眼,随即车厢里平静了。
“一,、二,、三……”神志不清的老妇人重复数着。两个小姑娘再次偷笑起来。这时,那位灰白头发的后备役老兵挺了挺身板,开口了。
“小姐,”他说,“当我告诉你们这位可怜夫人就是我的妻子时,你们大概不会再笑了。我们刚刚失去了三个儿子,他们是在战争中死去的。现在轮到我自己上前线了。在我走之前,我总得把他们的母亲送进疯人院啊。”
车厢里一片寂静,静得可怕。
古堡的秘密
{美国}凯瑟琳·邓拉普
曼德姆的那座门窗紧闭、花园荒芜的城堡,总给人一种不祥之感。这座古堡原属于德·麦瑞特伯爵和伯爵夫人所有。德·麦瑞特伯爵脾气暴躁而自负,同他相比,伯爵夫人却是容貌端庄,性情温和,心地虔诚。有那么几年,在外人眼里他们的婚姻关系似乎还比较和谐。直到有一天,他们全都搬走了,再也没回来过。此后不久,这座古堡就慢慢地荒芜得无人敢进。在寂静的深夜里,在皎洁的月光下,总有一个英俊的幽灵在古堡的周围飘荡,三百多年来一直如此。
那曾是一个平静的家庭。德·麦瑞特伯爵有些傲慢。夫人心地虔诚,笃信宗教,大小事情都迁就着伯爵。即使那年夏天,伯爵夫人身体不适,伯爵为了不受打扰,搬到楼上去住,夫人也没有什么抱怨的话。说真的,夫人说不定为自己能独享楼下的大卧室而觉得更舒服。那间卧室正对着外面漂亮的花园和不远处的小河,卧室的尽头有一个壁炉,另一端放着一只大柜橱,里面放着夫人的衣服。
夫人生病期间,每天晚上伯爵都去城里的俱乐部,在那里同朋友们玩纸牌或高谈阔论地议论政治。当时,城里到处都是西班牙人——他们是拿破仑皇帝假释的战犯。女仆罗莎莉注意到,一个年轻漂亮的西班牙贵族,经常独自一人黄昏时分在路上长久地散步,一名马童甚至看见他深夜在靠近城堡的小河里游泳。
每次从城里回来,伯爵都会径直去楼上他的卧室。然而,秋天的一个晚上,他从俱乐部回来很晚,伯爵把提灯放在楼梯口的台阶上,大步穿过拱形的石头甬道,来到夫人的卧室。正要推门,他似乎觉得自己听到夫人衣柜的门快速关上的声音。推开门看见夫人正站在壁炉旁。
“你又回来晚了。”夫人平静地说,恰好这时罗莎莉从大厅进来——显然不是她关上衣柜的门。罗莎莉看到伯爵的表情由怀疑转为愤怒。她匆匆离开屋子,但并没走远,躲在门外,听到伯爵冷冰冰的声音。
“夫人,衣柜里有人!”
“没有,先生。”妻子回答。
他大步向衣柜走去,夫人拦住他:“如果里面没人,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她告诉他。
伯爵紧盯着夫人:“很好,我不会打开它,听着,为了你灵魂的得救和来世的解脱,你对我起誓柜子里没有人。我也向你许诺,那扇门将永远不会打开。”
他拿起她的十字架——一个乌木镶银独特的西班牙十字架。夫人毫不迟疑地把手放在十字架上,平静地说:“我起誓。”
“叫你的女仆进来。”伯爵说道。罗莎莉进来,伯爵告诉她:“去把泥瓦匠戈瑞弗仑叫来,让他带着抹子还有马厩里剩下的砖和泥过来。”
吓坏了的罗莎莉小跑着传达伯爵的口信。看到满脸狐疑的泥瓦匠,伯爵命令他:“给我把衣柜的门砌上,不要弄出任何声音来。只要活做得好,只要你守口如瓶,你下半生将永远不会缺钱花。罗莎莉,你也一样。”
在伯爵的监督下,泥瓦匠开始干活。其间夫人叫罗莎莉去拿一条披肩。她冰凉的手碰到姑娘的手指:“告诉戈瑞弗仑,要他设法留个缝隙。”夫人低声说道。而后,她提高嗓音:“多拿些蜡烛来,好使匠人看得清楚些。”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泥瓦匠抹子的刮擦声。墙越垒越高,垒到一半的时候,戈瑞弗仑趁着伯爵转身的当儿,用抹子打碎柜门上端的一小块玻璃,里面一双惊恐的眼睛向外望着,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伯爵转过身时,那双眼睛消失了。
天将破晓时,墙砌好了,伯爵叫来他的男仆:“夫人病了,我不能离开她。以后把我的饭送到这里来。”
整整二十天,德·麦瑞特伯爵都待在夫人的房间。有一次,就在最初的几天时,从柜橱里发出轻微的响声,夫人大叫一声,几乎晕倒,但伯爵立即打断了夫人想要说的话:“你对着十字架发誓里面没人,这就足够了。”过了一会儿,再也听不到任何响声,只有伯爵夫人低低的饮泣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