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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吕刚:诗的小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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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刚:诗的小与大

 

  诗有小大之别。

 

  若以长短论,诗行多的长诗就是大诗,诗行少的短诗就是小诗。至于大和小的具体标准是什么,似没有定论。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中国现代诗的开创期,曾有过“小诗”茁长的景象。周作人、宗白华、冰心,湖畔派的几位诗人——潘漠华、冯雪峰、应修人、汪静之等,都生发过勃勃的创作热情,写作过优异的小诗作品。周作人曾经这样定义,“所谓小诗,是指现今流行的一行至四行的新诗”。此乃最早的对于小诗的界定。

 

  七八十年代以来,台湾现代诗界又助动过一次时间较长的小诗运动。在岛内颇有影响的《创世纪》诗刊,曾辟编过“小诗选专栏”,继而又推出《小诗选读》来。诗人罗青在七十年代末编过上下两册的《小诗三百首》。九十年代后期,向明、白灵又编了《可爱小诗选》一书。诗人洛夫也印行了自选的《洛夫小诗选》。

 

  大陆诗界随之续接了这一小诗热潮。诗人粥样选编了《九行以内》,杨景龙编印了一本《短章小诗百首》。2006年,山东一家出版社印行了诗人、诗评家沈奇编选的《现代小诗300首》。诸多选本,虽说都名之曰小诗、短章,但诗人和选家对于小诗体制的认知与规划却众见非一。从16行到12行,从10行到9行、7行,几乎行行都有。也有主张以字数设限的。有人折中众说,以百字、12行作为小诗形制之标准。

 

  这些看法与做法,虽不尽一致,却各有各的道理。其实,对于诗的大与小,人人心里都有个估摸与掂量。只是真要落实下来,一时确难以准断。但无论怎样,就上列的意见看,似乎小诗最宽的界限,也不超出百字、16行的范围。至少到目前为止,这是多数人的一个默契。

 

  诗尽管有体制上的大小之别,但这绝不是用来衡量诗作优劣的标准。中国诗的传统向以抒情为主,因而短诗多,长诗少。西方刚好相反。因偏于叙事,故长诗多,短诗少。近现代以来,随着东西方文化的交流与影响,中外诗人相互取长补短,现代诗的格局与面貌变了。西方现代诗借鉴中国古诗意象与简约的传统,趋于精短与硬朗。现代汉诗借鉴西方诗重叙事、重口语的手法,趋于宽展与舒朗。但这种写作态势的演变,断续下来,尤其是九十年代末期以降,现代汉诗的写作,日益现出负面的效应来——诗越写越长,越写越琐碎。以至于形成一种心理态势,诗人以写长诗为能,暗中较劲。完全不顾诗的体征与读者的耐受力。

 

  究其实,作为诗作者,几乎人人皆知长诗之难为与可不为。作为读者,人人也知长诗之难读与可不读。我相信,很多人读过,并且喜欢海子的抒情短诗,至于他的千行长诗和《太阳七部书》,读者就寥寥无几。更谈不上喜爱了。同样的,喜欢《再别康桥》的读者,很少有人读过徐志摩所写的长达400余行的《爱的灵感》。我硬着头皮读两遍,没有发现一行灵光一现的句子。

 

  当然,我不断然否认长诗的好与好的长诗。但我相信诗人洛夫的话,小诗才是第一义的诗。我也赞同美国人爱伦?坡的说法,一首诗是由于它以灵魂的升华作为刺激,一切刺激都是短暂的(他甚至否认长诗的存在)。所以,徐志摩的《沙扬娜拉》、卞之琳的《断章》、洛夫的《昙花》、顾城的《一代人》、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等等,都是读者喜爱的,短而好的诗歌精品。

 

  另外,诗的大小,还可以题材与主题论。三十年代,随着国运民情的改变,有人倡导诗歌贴近时代,服务大众。开了诗歌宏大叙事、宏大抒情的先声。于是,很多诗作着力抒发家国之情,民人之思。诗行间“小我”隐身,“大我”显形。这种情势一直延至四十年代末。五六十年代,由于特殊的社会环境,诗歌的宏大抒情得到主导意识形态的首肯与推助。由此,导致了许多假大空作品的出现。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这种局面方得以改变——诗的写作开始回到抒发诗人自我情思的常态上。但随之又出现了另一种倾向,有作者在诗中呈写个人内心的“隐私”,甚而展示“不要思想”的感官与肉体。诗离开“大我”,又滑向彻底的“小我”。

 

  准此,不难看出,诗的优劣全不在题材或主题的“大”与“小”,而在写作者思想情感的真与假和实与空。比如三十年代,诗人田间写过一首《假如我们不去打仗》:

 

  假如我们不去打仗,

  敌人用刺刀

  杀死我们,

  还要用手指着我们骨头说:

  “看,

  这是奴隶!”

 

  是鼓动抗战的“大”题材、“大”主题。但由于情真意切,今天读来依然感人。七十年代末,雷抒雁写过一首《小草在歌唱》。纪念文革中因讲真话而惨遭割喉的烈士张志新。那个年代,这首近200行的抒情长诗几乎是妇孺皆知,无人不晓。当时,诗人韩瀚也为此写过一首五行短诗——《重量》:

 

  她把带血的头颅,

  放在生命的天平上,

  让所有的苟活者,

  都失去了

  ——重量。

 

  一样地感人肺腑,发人深思。今天看来,这首诗在艺术性上,更为简约与凝练。比雷作胜出一筹。所以说,题材与主题的大小,并不必然导致诗作的好与坏。这首小诗,取材“大”,角度新,反而以小的格局,写出大境界来。

 

三四十年代,诗人艾青写过许多鼓动人心的诗。其中有超过900行的长诗《火把》,400余行的长诗《向太阳》,也有仅只10行的短诗《我爱这土地》。今天,《火把》《向太阳》没人再读了,但许多人还记得这两个句子——“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看来,还是他的短诗具有更为长久的艺术生命力。

 

 所以说,诗有长有短,题材有大有小。但诗是艺术,是美的创造。诗的好坏绝不以大小论。好诗是生命之冠上的宝石。再小,也是值得珍贵的。

 

  2014111420  来源:《诗人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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