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母体中的黑暗之光
——谈子梵梅以及她的长诗《倾听24节》
很多时候，我们麻木委顿的心竟然产生一丝温柔和天真，一份渴望“回去”的冲动。回到母体，回到子宫温暖、纯净的世界中去。这是救赎之路还是涤荡自己的途径？《道德经》有言：“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玄牝之门自有它词义学的解释，就是雌雄生殖体。老子认为天地的根源是玄牝,玄牝的特性是“静、柔、弱”，而老子认为“静、柔、弱”的状态才符合自然之道，符合自然之道才能无为而无不为，生命中的母性也是由天地玄牝一脉承续下来的。那么，再回去，或许才是根本归宿。这个母体可以是女人可以是爱，可以是任何能带来爱、美和善的载体。
卢梭曾说：“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这个当年野心勃勃的巴黎流浪汉曾极度欲征服整个巴黎以及巴黎妇女的心。但他又在与自己不断斗争，否定、忏悔他的罪恶，《忏悔录》的生成也绝非偶然。如同理解这个男人的情欲，他写出了《新爱洛绮丝》，并用它去征服巴黎上层的贵妇们一样，都不是单纯的行为学意义。而女人的子宫，黑暗的处所，安全的所在，人类的梦想和发源。挣脱了脐带的人类中，如卢梭者，强烈地想回到那个温热的怀抱，那一片湿地，羊水所滋养的人类的精华。他通过写作这样正当的方式去激荡自己充满罪恶感的灵魂，去获得生命知觉的平衡。
与卢梭迷恋的母体不同的是，我所认识的子梵梅，在很大程度上，我认为她是为摆脱生命的孤寂、克服被撕扯的精神苦痛借文字得以平衡。那么，她的母体我猜测是让她浸淫二十多年的文字，还有她内心真正寄予的心灵之爱。我信她正是以诗歌、以文字，以她对爱的信念找回她的母体，回到心灵家乡去。
我在想，一个人如果不是经历过内心的苦难，是不可能有那么重的冥思和决绝之气。而老子关于玄牝之说，他认为的“静、柔、弱”的状态是生命最自然最真实的形态之说又跟梵梅多么相近。尽管诗歌表现出强大的灼人之气，但她本就是个十分安静恬淡的人啊，而她真正渴望实现的也是这种状态。诗歌的决绝之气恰是在为走向静美柔和铺平道路。她在与自己对抗，在不断的挣扎和较量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精神依托。但抵抗未必能真正抵达自由自在的途径，而我们本能依托的母体之光，那份敦厚醇和的爱与善良却是足以温暖和拯救人心的。
她曾告诉我，她的很多诗都是在极端状态下完成的。情绪亢奋，这亢奋里包含了激动和欢喜，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抗自己的绝灭感。完成一首诗尤其是中长诗和组诗，她几乎都要虚脱了。那是一种真正的精神与现实的较量，生与死的搏杀，那是条实现生命超然与自由的必然之路。我们不去妄图猜测别人的秘密，但隔离写作者本身谈论作品，解决一些与其相关的文学问题我认为是不大现实的。在对写作者毫无认识毫无研究的前提下面对诗歌，我想也仅仅是个人一相情愿的妄推和和断想吧。尤其是对讲究语言和技术的诗者。
梵梅的诗歌已形成自己的独特个性，无论语言生态还是表现形态以及语气和节奏等，在这方面她可以说是唯一的，似乎难有人与她类推，产生制衡。她的语言范式凝重而决绝。很多时候，意象与判定似横空出世，毫不迟疑点准预设的目标，剥离、呈现和解构，让人看到真实纯粹的本质之光。这种语言技能的长期训练以及对诗歌的虔敬执着，造就了她写作品质所抵达的可能高度，创造了一批品质优良，甚至近于完美的诗歌作品。让很多人叫绝，印象最深刻，也是我认为能代表她优秀品质的诗歌是：《分裂》（今天我看见一个人扛着煎饼在街上走,/他看起来既年轻又衰老。/我是说,他很模糊,模糊得让我爱上他的滑稽。”/我得承认他的身上有若干迷失。但他在街上走走着走着,/就能渐渐融入洪荒般的人流）、《这几年》（这几年，我只和一个人有关系/他是马戏场，图书馆，海边，婚姻外/时隐时现的头颅和姓氏/终身未能逃脱玉石俱焚的焦虑/未知别人是怎样调制那台瘸腿的风琴/让它发出虽然不属于它自己却仍然别致的声音/而他一边焦虑，一边依然可以很好地跟上节拍，脚趾微微抖动/在疲倦的无人的午后/唱得摇头晃脑，忘乎所以）、《恍惚的街景》（我撤消前往春城的计划/开始为那个孩子长时间在街头的倒立鼓掌/很久没有如此热情了/我要培育肚肠上的绿毛菌/把时间挥霍在观赏的路上/我要意识到妄想也是一种负重/途中的信件永无抵达之日/你正在抽象化，衣饰齐整五官全无/与练习倒立的孩子一起/抽象成某天街头恍惚的/不能自已的/街景），还有就是长诗《倾听24节》。有了这样殊异的配置，很多滥情的、复制生活的诗歌大抵就可作废了。这也是我前阵在厦门鼓浪屿诗歌节上大力推崇她的诗歌和<倾听24节>的原因，那是我发自内心的话。那么下面让我说说对此诗的认识。也算是误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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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世界有大秘密，我们要用心聆听。是的，我们这是聆听作者的听呀。但面对语言，我们的耳朵是贪婪的，我们不仅要听到语音还要听到语义，不仅要听听到心灵还要听到智慧、思想和情感。这文字不是简单的抽象，是枯冷铺排的。它有着自己已然和必然的秩序、生态和情命拈连。
长诗《倾听》它的二十四节有着怎样的舞姿啊，令人目不暇接的扭动飞转，仪态可谓优美绝伦。读此诗的最大感觉，就是气息迷离，流转速度的惊人。似乎刚摸到了此句此节的气息，很快它就转了，一气下来，你跟着奔跑，与之捉迷藏，在迷宫里，八卦阵中飞来飞去。最后出来了，但一定是该找着生门的欣喜。波德莱尔有言：“线条的改变，显示了全部情感。”而诗人陈先发说：“一种节奏，它是诗歌本身力量的一部分，对某些诗而言，它甚至可极端地成为其全部。”节奏，语调，张力和突然产生的甚至是毫无道理的意象，撞在一起被善于舞技的人归拢揉合，变魔术般呈现出时，那已是完全不同的结果。神奇就是这么产生的，那是能产生巨大愉悦的东西。
螺旋式的流线型结构，像盘旋在云雾中的山坡，着实迷人。既可以望到山顶又可以看尽山脚。因为此诗每一节行数不等，错落叠推，层次感显明。有的只一两句，有的则有几小段。我能听到它的呼吸，气息时沉时急时跳时绵，但很显然，它顺延着一个中心跌宕起伏，那就是爱。核心主体是两个人，两个人互为倾听，人物主体一再置换。世界的关照和存在的位移依照叙述视角和心理状态的转换而起伏而变化，那是对自己的爱反思和打量，对所爱之人的倾诉、对话、审视和反诘。所以里面也包含了更多人类存在的思考。只是作者在以高效能的语言学，在必要的叙述推进中，让语言修辞学的大炮将优势占领，使诗还原成诗，还原成能给我们审美以不断滋养的美学旋梯叫我们感官运动、上升、复合。
我本人一度比较排斥诗句的修辞，隐喻的大量运用。总觉得与诗意隔膜影响了心灵与智慧的真实体现。但近期我又重新关注语言，我愈加觉得诗歌没有语言的精深打造，便不可能具有弹性和韧性，也不大可能承载真正的思想和文化并以有效永续地保留下来的。现在口语诗泛滥，抛开其革命性，抛开诸多负面的问题，诗人蔡俊说：“根本原因，口语诗是对读者的不信任产物。是消解语言为代价的集体行为艺术”。然而诗歌的追求如果要实现真正的宽度和厚度，必然要从日常的感悟和现实冲动中走出来跨进更深的精神格局，为达致思想在诗歌中的渗透，那么叙述的要求也必将提高难度。所以不借用语言学的深厚基础是不可能给诗歌带来任何审美愉悦，不会有任何胜利可言。所以我极为赞成诗人陈先发关于修辞学语言学在诗歌中存在的表述，尽管他对汉语的重新建设发表过很多精彩言论，单最近的话让我尤为感沛：“以修辞学求得解决之道,这或许是一个诗人最后的手段了.这首先要否定那些把修辞等同于趣味的诸多论调,至于一个诗人关注的方向是否朝向日常的所谓"现实主义",那并不是问题的根本.离开了语言学的参与,现实就不再是一种主义.”，“
目的在于从语言而抵达真实。”
那么，请看梵梅这首诗中的句子，即第三第四节——我们擅长打赌，实无输赢之心/比划着手，虎豹对峙/虎豹相欺，相忘于山林//不要紧张日出东窗/在异地，我们也可以好好回家……
这是段重要的包含浓重的隐喻色彩的部分。从初期的导引进入叙说主体，作者的心境大抵要有些游移，但对于命运里的真实情命，已点中内穴——我们所谓的擅长打赌，也仅仅是一种形式上的迷恋吧。最终只是比画着，摆摆样子，人如虎豹啊，对峙，相欺，担当和道义大抵是空的，最后各殒其命，相忘江湖。这里两次用到虎豹，喻象可谓大矣。正是如此大胆的修辞学运用，直插普通物象的根部，对准了讽喻主体以关键一拳。那就是人如虎豹，人未必比虎豹良善。然而后面就来了大拐弯：不要紧张日出东窗/在异地，我们也可以好好回家——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所爱之人，并不存在漂泊的孤苦，日出东窗仅仅是地理上的不同，有爱，懂得感恩的人，归宿都是一样的，回去是必然的。这里已有意无意指向了我要说的母体。但直到第六节才表明要正式倾听，正式上演一场大剧。之后是各种崎岖的遇合遭际，我们此生必然面临的考验：虎狼之心？妇人之仁？老来纯？/或者后山的一只瓮？厨房的一把葱？阳台上一条孤零零的三角裤……这都是让人困惑迷茫的物象。在当代，几乎没有一个人真正避免甚至拒绝得了色情和物欲的诱惑。然而定力很快就来。“身怀绝技的人不需要策马扬鞭/他没有鞭子，绝不使用风声”这又是一个大身段的暗喻，意味着只有内心恒定守持恒常之心的人才可以跨越得了这些坎。也就是暗指自己和爱着的人应该是卓尔不群，独立傲世的。到了这时候，才真正让心中的主体意识出场，第九节只有一行：安静，使我们无声地急驰，又在原地相爱。这里，爱，不受任何力量干扰，这个安静是一种绝对超越喧嚣的静。那么，有了这份精神自守，一个人将达到无限宽广的境地，抵达一种自由，而作为的灵肉之体的我们，无论位置的不同还是距离的阻隔，这都不是问题，爱在心间，不拘何时何地，永续常存。这又是一次自由，是回到母体而做的现实表达。至此，作者进入真正自由泰然的状态，对情性，对爱欲，对倾听者作出完整而热烈的回应：雏菊的影子欢畅/我的倾听者，他在睡去/眉毛和胡子沉静/你听，海洋骑在机翼上/你听。让我爱你/那拥有的。那将要失去的。然而却在结尾留下伏笔：拥有的都将失去这对于大的空间来讲，没有什么不会失去，因为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这无非在热烈的气氛中抹上一道阴影。这阴影要在后面的章节中逐步得到解决，得见光明的路途．从十一节到二十节，都是在一种貌似被结构化处理的松散节奏中盘旋前进，却是有着自身内在的呼吸和节律控制。依旧是环绕在执定的爱中，却以生命状态的点滴一边渗透一边发散。
诗歌极端的私人化特征，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这与作者对文字传达的意图与隐喻要求有关。在选择非口语化写作道路的同时，也制造了障碍,使大多数人不可能直接进入。同时又增加了更多的魅力——神秘，就是这样。它更加吸引你前往去探个究竟而究竟是无穷的。诗中不断穿插无关紧要的细节（比如18和19节说到天气和花粉，说到隔壁的小李练飞刀，说到夜晚我之于对面的城市快捷酒店飘忽的窗帘和浮动的人影等），这些都是为作者心理状貌的必要投射而用，与述说主体有机拈连，以求达到更大的真实。细节的真实才是文学表现的最大真实。“表现心灵和细节的真实，才能体现作品的优秀”（法国诗人夏多布里昂语）。
那么，20节已然抵达诗歌的高潮。加冕。/无冕。/丰碑不能轻易命名/碑文要有些许的磨灭/这一生到最后，要让它只剩下我们两人的故事/在绸缎里/在绳索里/在梅花里——叠字的不断出现显示了情感的暗流已经奔涌，不可遏止了。语气到了最强盛的关口，却压抑激情，以绝然而暗淡语调道出盛极而衰，强极至平生命实质：丰碑不能轻易命名/碑文要有些许的磨灭。然后，断然说出了爱情的归宿和命运：这一生到最后，要让它只剩下我们两人的故事/在绸缎里/在绳索里/在梅花里。把故事,把爱情的余温和灰烬嵌入这些与我们的身体息息相关的东西里，比如绸缎，刻在甚可夺我们命的东西上比如绳索。最后洒在与“我”一生切肤钟爱的事物里，比如梅花(子梵梅偏爱梅的)。这是多么微薄的希冀，巨大的幸福之外是叫人断肠无边，哀伤无尽。
最后四节仿佛已指向我们的身后。一种幻境，一个幸福的天堂之境。那些带有魔幻色彩的生命图景和爱情图景，带领我们一游太虚幻境，看看人间天堂是怎样的。瞧，写得多么恣意喜人：怡庭！/她不出声。/我的女儿，她圆润，洁净。/那么好吧，/木书！我叫，我的儿子。/三月怡庭，谣曲在响/六月木书，檀香在睡/我们双双隐藏在人间/继续使用隐身术/继续儿女环绕，玉佩叮当……言之凿凿，大白于天下。我们的美好蜃景只是在我们使用隐身术后的风景。怡庭、木书，叫得貌似欢畅却让人毛骨悚然。一下想起陈先发的诗歌《鱼篓令》中历尽生死之劫的呼唤：悟空，小翠……岂止是哽在心头，无言以表呢？生命的真实已然消解，却怀揣感激和执望，继续梦想，继续编制艰难人世的幸福蓝图。作为人，生的趣味盎然，作为诗歌，一场华美的盛宴刚刚开始。这是条通向大自由的路途，和美、虚淡、安怡，作者的母性情怀使她寄予更浓烈的爱并赋予更多生命关怀,这样的母体中开始行进,那是别样的历程。如果坚信，这应该是大无畏的绝响，是大团圆。如果世上有一种可以寄存我们肉体和魂灵的地方，我信这样圣洁的母性之光照耀下的村落是可以称为归宿的。
观察感受梵梅，不能不为她身上的一股霸气折服。她用词果敢猛烈，而且对准的是心灵、心理以及人性，是本我和他我的情与命，爱与恨，是假和真的辩识，是丑和美的搏击。我之为神，天下无神。就像禅宗讲的佛性，它在每个人身上，在虚极静笃者身上。
是的，我们是要说梵梅是静的，这跟她本名叫静如无关。她安静、自足、声音低沉，笑容恬淡。我一直在怀疑，这么淡静的外在性情如何造就了她那样汹涌的情感和刚劲的文字？然而文字永远都无法跟人划上等号。
附诗：
倾听24节
1
为听，要在耳朵里养天鹅。
其实不必。
为听，今世可以无视咒语。
2
怎样留住隔夜的箫声？
那黑郁金香？那狐假虎威？那金黄的耳垂？
原谅全部的消弭吧。自然的法则摧枯拉朽
来不及的
来得及。
3
我们擅长打赌，实无输赢之心
比划着手，虎豹对峙
虎豹相欺，相忘于山林
4
不要紧张日出东窗
在异地，我们也可以好好回家
5
不消说，你不在。
你在听筒里，齿缝里，肚肠里，良知里，制约里
梭罗里。九湖里。桃子里。魂魄里。日暮里。
里。
6
他听。整个世界只有他的两只耳朵。
7
你遭遇了什么？虎狼之心？妇人之仁？老来纯？
或者后山的一只瓮？厨房的一把葱？阳台上一条孤零零的三角裤？
不要轻易取笑他人，落下现代人的毛病
不要点着檀香打麻将
虽然你阻止不了坦克
阻止不了槭树在夜间发红
起码你得阻止你向自己屈服
8
身怀绝技的人不需要策马扬鞭
他没有鞭子，绝不使用风声
9
安静，使我们无声地急驰，又在原地相爱。
10
雏菊的影子欢畅
我的倾听者，他在睡去
眉毛和胡子沉静
你听，海洋骑在机翼上
你听。让我爱你
那拥有的。那将要失去的
11
在闪电的缝隙，贴身拥抱后只求速朽
这样才不会遭致突然出现的月光的嘲弄
听见细微的声音了吗？它正在取得胜利
后来得知，这胜利在十步之内
是你体内弄出来的声响
12
“没有我倾听谁倾听”
“没有我诉说谁诉说”
13
有摧有折。有毁有灭
有枯有荣
有不听有听
有听有静静地等
荣耀地生
14
能有什么风光，能够把你从身体里拔出来
转向对它的欣赏？
他者是他者的雕栏
我们才是我们的故国
15
从荒凉中浮起来
从礁石的背后浮起来
捕鱼人还未出海
晨曦还在睡觉
礁石有它的香火和子嗣
海水有它的器官和古训
16
你的身体奇痒无比
必须到我的身上解痒
东方渐渐暴露它的欲望
白日，人们致力于改写的白天
那么快地
就要来了
17
我们坐在翅膀上，大海蔚蓝，儿女如花
看他们长大，我们衰老，所幸无人能识
我们把金币抛入大海
如此交代此生：以我们的爱
赢得垂老，再垂老
18
今天气温适中
花粉适中，未见过敏现象
小李继续在阳台练习飞刀
箭矢没墙二寸，尾瓴颤巍巍
19
半夜起来上卫生间，从窗口望出去
城际快捷酒店的房间窗帘飘忽
灯人扶墙，影影绰绰
他们尚未睡去，或开始干活，人体坍塌
或充满白昼将临之忧
20
加冕。
无冕。
丰碑不能轻易命名
碑文要有些许的磨灭
这一生到最后，要让它只剩下我们两人的故事
在绸缎里
在绳索里
在梅花里
21
第二年
我爱你的肉体胜过爱你的灵魂
22
稍事停留，继续滑翔，你到哪里我到哪里
夜彻底暗下来
万世万物有的是时间
浓稠的黑
泼墨的黑
23
怡庭！
她不出声。
我的女儿，她圆润，洁净。
那么好吧，
木书！我叫，我的儿子。
三月怡庭，谣曲在响
六月木书，檀香在睡
我们双双隐藏在人间
继续使用隐身术
继续儿女环绕，玉佩叮当
满大街滚动着我们的松果
我们抚慰，这一对或几对小美兽。
小美兽啊，
填满院子和箩筐
24
他们的园子荒废了
我们的海洋无须建设
在海面上，我们永存一个家
陈设有如下物品：
云彩。飞机。火车。岛屿。喷头。发丝。
晚年。
2007-6-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