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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nnel: 我的嘴,一块石头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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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谢小青的诗︱亲眼所见(16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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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青的诗︱亲眼所见(16首)

 

 

 

《资本论》后传

 

油菜花撒野的时候

我在田埂上想到《资本论》

与席卷全球的金融风暴

身边这一亩两分地,为何没有剩余价值

 

女人的价格,在山顶,或在洼地

还是由男人说了算

两只喜鹊,在一棵樟树上

吵了一辈子,阴影飞来飞去

 

我的家乡,一个农民的儿子

他的公司一上市,就圈了两百亿

他的直升飞机就降落在田野上

村里一个老党员,一辈子坐在台下开会

他去见马克思的时候

仍一贫如洗

 

 

父亲去铎山镇

 

 

他偶尔离开山村

到二十里外的铎山镇

看过往的城市班车

他也想中途上车

看那些打扮妖艳的女子

想把她们种在地里

看打台球

看一个个老故事掉到陷阱里

悄悄倾斜的阳光

打在他泥土色的脸上

他在两百米长的小镇上转来转去

从香香理发店到铎山加油站

五分钟路程,却用了他大半辈子

最后他买了一条低档香烟回家

把阴影藏在肺里

 

 

儿时,我看见父母做爱

 

 

儿时,我睡在父母的鼾声里

鬼就离我很远

六岁时,我发现黑暗在摇晃

床铺在咀嚼青草

月光雕刻着两个重叠的身影

我听到耕耘的牛在喘息

犁铧卷起浪花

我吓坏了,童心抛锚。

只是我还不明白,男人如何

把坚硬的部分藏在女人的身体里

 

当一切归于平静

爱情又成为两条平行线

我仍是夹在父母中间的问号

这个秘密让我多年弯曲

母亲滚烫的身体将我灼伤

 

每夜,我都会在这个时间莫名醒来

我醒了乡村就醒了吗

我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别惊扰他们

惊扰黎明前的黑暗

父亲是天,母亲是地

天地之间的风风雨雨我不懂

只有此时

他们之间没有斑驳的距离

 

鸡叫了几遍,母亲起床,父亲还在酣睡

不一会儿,我就闻到熬猪食的气味

多年以后,我好不容易

才把山村的这一页翻过去

 

 

天堂的路费

 

 

听说哥哥在小煤窑下井

我好担心,打电话问他

他说,钻机把人都震麻了

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后来给哥哥打电话

他不是说在喝北京二锅头,醉了

就是说在打麻将

哗啦啦,崩溃的声音淹没了乡音

 

最近给哥哥打电话

他说,前几天看见一颗好大的流星

像我们小时候看见的那颗

我就沉默了

我想托人帮哥哥找个工作

哥哥说算了,他只是一棵树

一挪就死了

 

回家见到哥哥

他脸色灰白,不见阳光的痕迹

我们都不提小煤窑,装出开心的样子

但我明白,哥哥一月工资五千

赚的是去天堂的路费

 

 

好好爱你,故乡

 

 

给你棒棒糖,甜一点

小孩子的嘴边少沾点泥巴

不只是放放风筝,也玩玩芭比

给你乳罩,别忘了性感

少妇的乳房不要过早下坠,像半老徐娘

给你西装,给你名片

男人出门的时候也挺直腰杆

自家产的大米与水果

也贴上自己的标签,周游世界

给你骨灰盒,节约土地

不要那些讲排场的新墓与乱坟岗

大白天也出来吓人

给你爱情,不是相亲,不是聘礼

给你鸟儿的路,不是祖训,不是上喻

故乡,我想把这两个字拆开

该毁掉的就毁掉,该搬迁的就搬迁

重新建设我的小葱伴豆腐的审美

我的捕风捉影的思念

 

 

夏天的收割

 

放假回家,我帮父母收割稻子

将一排排稻浪放倒

所有的摇曳与迷惑都静静躺下

不是黄金

是黄金一样的疲惫都静静躺下

我也想静静躺下

光天普照,孤独也好,悲伤也好

在热爱的怀里酣睡

谢谢你们的成熟,包容过我青涩的年华

谢谢你们的陪伴,让乡村有所依靠

我弯下的腰,我伸出去的镰刀

我惊飞的那些翅膀,都已衰老

 

 

云彩也可以触摸

 

只要你每天与泥土庄稼打交道 

云彩就不是神仙逍遥的地方 

你也不会,把天上的一片云彩 

当作浪漫的手绢 

闲来写些找不着北的诗句 

     

我常常跟母亲去小溪洗衣服 

洗去红尘与汗水 

那浸在水里的云彩,被我一片片揉碎 

我的倒影也在弯弯曲曲中长大 

长大后我才明白 

其实最低处的湖泊与水洼 

其实我们的汗水与眼泪也在天上飘荡 

 

记得有次我站在高高的山坡上 

看见乳汁样的云雾从村庄缓缓升起 

然后上涨到我的脚下 

然后将我包裹,将我触摸 

我恍然大悟,云彩是民间的 

雨打芭蕉,也是民间的声音 

我的身体那么纯净,一次次被云彩洗过        

 

 

亲眼所见 

 

那天,我跟几个小伙伴在乡间小路上玩耍 

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邻居 

画面一样朝我们移过来 

有点蹊跷,我们叫了他一声,他也没应 

竟大摇大摆从我们中间飘过 

这绝非杜撰,多年以后我都不明白 

当我们回到家时 

听到鞭炮响起 

他死了!刚刚我们还在路上与他相遇 

他真的死了吗?我们对死亡充满了怀疑 

 

 

一千朵油菜花只是一朵 

 

一千朵油菜花开了 

贫瘠的爱情也让人震撼 

春天,我有什么理由要将真理隐埋 

 

有时候我一个人跑到铺天盖地的油菜花里 

我可以笑得金光灿烂 

我可以露出狐狸的尾巴 

 

一千朵油菜花只是一朵 

一千种人生只是一种本色 

 

 

黑洞 

 

放牛的时候 

我们几个小伙伴钻进一个山洞探险 

进去几米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看见宗教 

有人划一根火柴 

我们亮了一下就熄灭了 

再亮一下又熄灭了 

我们就大声说话来抵抗恐惧 

像唱诗班唱到天堂 

 

也许是适应了黑暗 

我们安静下来 

把童年藏好,把梦藏好 

也许一辈子就这样暗淡 

不明真相,只看见洞口的光亮 

 

 

乱坟岗的女人 

 

在我家东边,有一座乱坟岗 

那些散乱的坟堆,没立一块碑 

回忆被杂草掩盖。年幼夭折的女孩 

没有生育男孩的老妪 

就埋在那里,她们没有资格被吹吹打打 

抬上大坟山,那里住着祖宗的风水 

 

儿时就听说过为逃婚上吊的女人 

她的呜咽,被秋风吹来吹去 

山村的女人,花了两千年光阴 

仍未变成蝴蝶,被男人的影子淹没 

 

年年清明,大坟山上鞭炮炸响,白幡摇动 

而乱坟岗则冷冷凄凄 

孤魂野鬼,都迷失了回家的方向 

只有野花,开到了坟头上 

 

 

安静如母鸡在孵小鸡 

 

春天的鸡到处觅食 

草地上打满了斑斓的补丁 

一只母鸡在孵小鸡 

羽毛蓬松,眼里流出天堂之光 

童年的记忆,也慢慢地温暖 

原来生活,可以如此执着,简单 

 

邻居家谢奶奶病重 

没钱医治,在床上躺了一年 

也在安静孵化 

对她而言,昨天,今天,都已不存在 

像一把干柴,等待点燃 

 

 

张铁匠 

 

张铁匠六十多岁还是个光棍 

身高一米五,像一块生铁 

男人与小孩都叫他张铁匠 

只有女人叫他张哥 

 

每次经过他的铁器小作坊 

听到铿锵的声音心跳就加快 

张铁匠摇晃的背影后 

一群玩耍的孩子欢欣雀跃 

如铁块上飞溅的火星 

 

女人也常来这里,打把菜刀 

或拿根桑木把来上一把锄头 

女人会柔声砍价,张哥,再少一点咯 

张铁匠那张树皮脸 

就裂开了道道快乐的缝隙 

本村的谢红丽,谢秀英,谢自芳 

临村的李素贞,李秋菊,张国香等等 

都是他梦里盛开的野花 

 

傍晚,张铁匠在坪地上摆一个小桌吃饭 

一碟小菜,一碟花生米,一杯米酒 

如果有女人经过,他就会唱两句山歌 

“对面的妹妹你慢点走 

我抗把锄头来为你挖土” 

女人就窃窃地笑 

扭着屁股走进他醉眼朦胧的洞房 

 

如今这间铁器小作坊已经成了哑巴 

那些回忆都成了掉在地上的铁渣 

张铁匠在另一个世界敲打他寂寞的好时光 

 

 

谢春花跳到哪里去了 

 

谢春花比我大一岁 

是村里头号美人 

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跳房子的游戏 

从前生跳到后世,从后世跳到前生 

也跳不出苦菜花的命 

 

谢春花还喜欢唱歌, 

我们扮做恩爱的夫妻唱刘海砍樵 

把天真的想法寄托在长满青苔的传说里 

 

初中毕业后,谢春花 

就嫁给了村支书的儿子谢麻子 

让村里的帅哥都傻了眼 

两年后,听说 

她跟一个外地来做生意的男人跑了 

寂静的村庄就被大海淹没了三天 

有人咒骂,有人幸灾乐祸 

谢春花跳到哪里去了 

只有翅膀知道 

 

 

杉木 

 

只用十几年,杉木就可以成材,建造故乡 

有着水墨山水与红砖青瓦的语境 

我们在杉木的怀抱里不羞愧 

鸟儿一样发声,云雾一样飘渺 

 

我们用杉木支撑屋顶,轻巧坚固 

天不会塌下来,除非星星动摇 

猫呀狗的,用嗅觉与眼光辨认亲人 

我们安居乐业,不奢侈 

也不与官僚,骗子,卖狗皮膏药的人为伍 

冤死的亲人,也能借着鬼节的火光 

沿着民间小道摸索回家 

 

我们用杉木做家具,不用复合板,树脂这些有毒物质 

我们用大衣柜收藏春夏秋冬 

春天我就是草莓,秋季我就是菊花 

柜子则装鸡零狗碎,还有油盐酱醋 

物价疯长,我们就自己种萝卜白菜 

 

我不叫你官人,那是男权 

你不叫我娘子,那是三从四德跪着的胭脂 

我们像杉木一样梃直腰杆生活 

用炊烟伸进天堂 

夜里,我们喝自酿的甜酒,月亮就开始发烫 

我们在杉木板床上颠莺倒凤 

 

如果要我写一首杉木之歌,我会写 

我们的河流没有尸臭,空气没有二氧化硫 

我们劳动,不用钻后门找工作 

我们打官司不用看衙门的脸色 

我们旅游,像阳光从一个星球到另一个星球 

我们痒呀,像春蚕在桑叶上自由爬过 

 

那些虚伪的高楼百年后会变成废墟 

那些飞起来的高铁,把灵魂远远甩在后面 

那些中毒的土地,怎么让子孙立足 

我们四处流浪,也要回来,要痛苦流涕 

要与杉木手拉着手,把影子还给故乡 

亲爱,其实我们活着还是死后都不会分开 

有杉木为证 

 

 

暮春 

 

老人们坐在树荫下 

像被生活欺骗过的孩子 

表情麻木,目光暗淡 

他们就是阴影,安详的阴影 

让春天心安理得 

 

年轻人却像蚂蚁在太阳下乱跑 

没有什么可以留住他们的脚步 

留住一句承诺或者废话 

草长到远方去了 

悲伤也在远方开门 

 

 

大坪村的春天 

 

大坪村的春天 

云幕低垂,一伸手 

就可以拉开阳光的戏剧 

 

我家院子里的桃树 

最先红脸 

多看几眼就心跳 

不懂朦胧的油菜花 

来得最早的白蝴蝶 

玩耍的孩子被南风吹跑 

变成泥土的颜色 

 

走在松软的田埂上 

让人柔肠百结 

一处处水洼 

乌黑的蝌蚪在摇头摆尾 

布谷鸟在叫“布——谷” 

这声音落到大坪村就有人怀孕 

 

干瘦的老人抗着犁铧下田 

吆喝水牛的声音荡气回肠 

弯腰的阿妈抱回一把红薯藤 

一大锅猪食张扬着春天的味道 

红衣花袄的处女 

见到生人依然腼腆 

 

我伸了个懒腰,松松骨头 

地下埋着的骨头依然没动 

 

(选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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