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层微语赏短诗(13):韩庆成《剥离》
黄土层
附:剥离
□ 韩庆成
我每天做着同一件事情,就是把身体上的某个部分
剥离出来,然后扔掉
我没感觉到这很残忍,尽管有时候会显得枯燥
习惯以后,这点枯燥与得到的解脱相比
微不足道。像
剥离胡须,剥离眼泪,每天
起床后去洗手间,做那个固定的剥离动作
快乐的剥离并不是天天出现
我喜欢的女人,她住在远方
一年一次的约会,在剧烈的剥离中,给我满足
也让我苍老
也有疼痛的剥离,发生在年轻的时候
我把刀扎在
自己的手上。那个背叛我的女人
脸色苍白,她给我留下伤口,在很长时间的夜里
它发炎,滴血,高烧不止
让我此后对痴迷的病毒,产生抗体
剥离友情,剥离亲情,剥离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已同剥离两条狗的交媾
在时间上如此接近
黄土层:找到了内驱生命运转的词语
反复阅读韩庆成的这首《剥离》,惊叹于他对于“剥离”这个动词把握的精准。人的生老病死吃喝拉撒悲欢离合七情六欲升降沉浮,都可以与一个词语有关,我们隐约可感,诗人竟找到了它,并给与命名。这是一个诗人的基本功夫:除肉剔骨,抓住了一首诗歌的核心隐喻,丝毫不松手,丝毫不游移,丝毫不分散。这“剥离”也分了多个层次:日常剥离和非常剥离,快乐剥离和痛苦剥离,主动剥离和被动剥离,具体剥离和抽象剥离。而剥离一词,不是生命里的一个普通的动词,而是一个可谓生命内驱力的词语。假如人为取消了生命的剥离,生命活动也就因此而终止了。可见这个词的重要和深刻。诗歌里所有的事件都是围绕“剥离”这个枢纽展开,像辐条一样完成了全诗的叙事和抒情,辐射并凸显坚劲的诗歌张力。用语皆是绵软的口语,仿佛成熟的桃子,内里则是坚硬的隐喻内核。结尾,戛然而止,剥离一切如同剥离阴阳,揭示出剥离的难度。读完这首《剥离》,想想诗中涉及的每一个剥离行为,有的庄重有的滑稽,使人顿觉轻松、惨烈、痛快,充满铿锵运转的节奏美。
(字数449)

